互倾吐
谢云闲知道崔灵景并非他人口中任人欺落的弱势之人,但她从未想过,崔灵景藏着这么好的身手,心底埋着这么大的秘密。
一时间心情说不清的纷杂。
这些日子她瞒着崔灵景,心底暗自愧疚,不曾想崔灵景也在瞒着自己,也算有来有往,互不亏欠了。
原以为他们心意相通,会是难得一遇的神仙眷侣,谁知竟是同床异梦。
谢云闲的手抚上崔灵景的脸,崔灵景深情地看着她。
谢云闲有些失落道:“……是真的啊?”
手下:“……”
崔灵景:“如假包换。”
人多眼杂,心里再多的话,也得咽回去。谢云闲无意暴露身份,崔灵景也有心帮她瞒着,两人默契十足,却又互相揣度。
崔灵景对呆愣的手下道:“今夜之事,谁也不能说出去,若谁说了,决不轻饶。”
手下纷纷点头如捣蒜:“是,是,遵命!”
河边空旷,夜间天冷寒露重,他们便在河边生了火。两人坐在火堆旁,其余黑衣人都识眼色地走开了,躲得远远的。
其中一人被派回去粮仓,让卢青等人来跟他们汇合。
那些人不在身旁紧跟着,正合谢云闲之意。
然而率先开口的却是崔灵景:“我很庆幸。”
谢云闲没反应过来,“庆幸什么?”
“幸好我救了你。”
谢云闲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方才的事。那杀手要杀她时,她大声呼救,崔灵景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即便那人不是我,你也会救的,不必觉得庆幸,这是你的性情使然。”
崔灵景事先并不知道那人是她,只是因为她求救,便将她救下。
看来不管是弱不禁风的崔灵景,还是剑术高强的崔灵景——都一样,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如此一想,谢云闲原本低落的情绪也缓和了些。
“那人为何要杀你?”
“他是谢观声的人。”谢云闲话音戛然而止,反问:“你的病也是装的?”
“真假参半。跪在雪地里是真的,染上风寒是真的,病也是真的,只是一直拖着没根治,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谢云闲听他这么说,脑中忽地闪过一些画面,幡然醒悟:“所以你书房里的那些木头,都不是你做的,对吗?”
崔灵景没料到她会发现这事,略微惊异后,坦然道:“是,都是我托人伪造的,并非我亲手所制。惭愧地说,我送你镯子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手工了。”
“那你还挺有天赋。”
“是啊,致仕后我便去敲木头,听起来不错。”
谢云闲察觉他话里有话,“致仕?你是孝帝的人?”
孝帝疑心重,不可能对谢睿和谢观声所作所为毫无察觉不管不顾。孝帝会派人来查,并不意外。令人吃惊的是,他派的是崔灵景——传闻里不涉朝与世无争的崔四公子。
连谢云闲都猜不到,其他人自然也难以得知,倒不失为一招好棋。
“是。”
“他派你来……调查谢睿?”
“是。”
“你……从何时开始的?”
“五年前。”
谢云闲一怔,“五年之久?”
崔灵景像是要给她足够的安心,问什么答什么。
“五年前,我偶然撞见崔净风与黑衣人传密信,顺藤摸瓜查下去,发现信件来自益州,才开始注意到谢家。”崔灵景道,“原是陛下的暗探在查,可当年追捕西炎王时,密探早已暴露不少,此事放在明面上查,实为不便,陛下便将此事交给了我。”
谢云闲迫不及待问:“那你查到了什么?”
“谢睿与吐谷浑二皇子叶萁有往来。”
这是谢云闲所不知的,她追问:“这是为何?”
崔灵景便将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所以你今夜是想抓捕叶萁?”
“嗯,不过他跑了。”崔灵景平静道,“也幸好他跑了,不然我见不到你。”
见不到你,便无法将你从刀下救下。
“他不会杀我的,顶多吓唬吓唬我。”谢云闲这才说了实话。
“为何?”
“他是谢观声派来的,不知道我的身份,之所以追杀我,是因为我去了刺史府。”
“你去刺史府做什么?”
崔灵景那么坦诚,谢云闲也不好再撒谎瞒他。更何况她一开始瞒着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卷入这些纷争。
“我听说李刺史失踪了,便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找到他的下落。谁知碰上了谢观声,他去李刺史房中取一样东西,我觉得奇怪,便从他手中骗了过来,发现是一本军需收支簿书,我没来得及仔细看,听你方才说的,我猜是李刺史搜查到的关于他们私下挪用军械军饷的罪证。”
“如今簿书在哪?”
“我留在了刺史府。”
一个随从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公子。”
他递给崔灵景一盒药膏,又弓着身子火速退下了。
崔灵景扭开药膏盒子,“为何要查这些事?”
谢云闲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竟连至亲之人也能不顾……”
崔灵景没追问,“膝盖疼不疼?”
“……啊?”
“给我看看?嗯?”
谢云闲抵不过那炙热的关怀,乖乖将衣摆撩了起来。
前阵子摔在台阶上的淤青刚好,这回膝盖又被摔破了皮,她可真是把自己折腾得不行。
谢云闲叹道:“若我像你一样,学些剑法,也不至于每回都这么狼狈了……你幼时深居崔府,从何处学来的江湖剑术?”
“还记得卫大夫吗?”崔灵景道。
“自然记得……难道是卫大夫?他也深藏不露?”
崔灵景给她轻抹药膏,点了点头:“卫大夫从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后来弃武从医,悬壶济世,令人敬仰。”
谢云闲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敬意,想起走之前卫大夫的嘱咐,又问:“那你的病岂不是能治好了?啊……原来如此!”
崔灵景的病,不是“治不好”,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