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疑心
崔灵景与李永春从未见过面，但信件和口信传了不少。
谢观声一定会对李永春动手，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手，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个计策。
李永春故意在谢观声面前表现出警惕和猜疑，故作随意地在他面前提起自己搜集的证据，谢观声很快就坐不住了。那日两人在卧房商讨正事，谢观声突然出手将他打晕，待他醒来，人已被绑在隔间里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并无多余寒暄。李永春开门见山问：“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您的猜想无误，谢睿与叶萁之间确实有一个交易点，我的人追查到了，但叶萁跑了。”
李永春揉着酸麻的肩膀站起来，眉头拧成八字，“下回不能让他跑了。益州边境纷扰不断，他定在其中浑水摸鱼，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吐谷浑大皇子身手不凡，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在军中威严深重，而二皇子叶萁，身娇体弱，体术比常人还要差一些，再有手腕，也无法使将士信服，若要争过大皇子，道路艰难险阻。
与谢睿交易，补充军需，充实军库，打造一批自己的军队，固然是他的目的之一。但仅凭这样，叶萁根本无法与掌握军队大权的大皇子相斗。他的目的绝不简单。
“叶萁很狡诈，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将我们引过去，让事情败露。”
“你有什么想法？”
崔灵景思忖道：“叶萁在益州待了快一个月，是否太久了些？吐谷浑、大皇子那边不会生疑吗？”
“你是说……”
“除非他前来益州，是得了朝中应允，不仅为他自己而来，还是为吐谷浑而来。”
“并无不可能。”李永春面色凝重，“叶萁此人看似面善和气，实则阴险狠辣，不可轻信。”
“嗯我会注意，我先带您走吧。”
李永春想起什么，沉声道：“昨夜我在隔间里，听闻谢观声好像来过，他带走了那本簿书？”
“他没有拿走，被人拦下了。”
“你派人拦的？”
崔灵景摇头，“是谢二姑娘。”
“她？”李永春眯起细眼，“她是如何得知的？”
崔灵景实话实说：“她自己查的。”
李永春背着手，来回踱步。
“不好说。”
“什么？”
“她为何要调查这些事？”
未等崔灵景说话，李永春又说：“谢睿是她父亲，谢观声是她二哥，都是她至亲之人，你敢保证她不会徇私？”
崔灵景沉默一会，“她不是这样的人。”
“若我没猜错，你最开始接近她，是别有目的吧？”李永春盯着崔灵景，“若她真藏有私情，站在谢睿和谢观声那边，你要怎么做？”
“李刺史。”崔灵景道，“谢云闲不会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她的为人。谢睿为了一己私利，做过让她无法原谅的事。于情，于理，我都信她。”
李永春道：“此事牵扯多方，连谢府三姑娘也不可避免。”
崔灵景一怔，“谢兰？”
……
谢府。
暮春已至，空气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湿热。
谢云闲呆坐在窗台前，望着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独自出神。
采薇捧着叠好的衣服小心翼翼走进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二姑娘，您的衣服我已洗好晾干。”
昨晚她与谢云闲交换衣服，她穿了谢云闲的衣服，生怕弄脏了，一直谨小慎微对待。今日一早起来，她就把衣服换了，拿去洗了。
谢云闲回过神，朝她笑笑：“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放着罢。”
采薇收拾好谢云闲衣服，正欲离开，谢云闲却叫住她：“采薇。”
她走到谢云闲面前，“二姑娘有何吩咐？”
“你很怕我？”
采薇抬头看着眼前这位二姑娘，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二姑娘长得很好看，肤若凝脂，面若芙蕖，气质秀雅清俗。与人交谈时总是红腮带笑，从不冷眼对待他们这些地位卑微的小奴才。有时见她在忙，二姑娘还会关心地问一句。能服饰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分，她怎会怕？
“采薇不怕，二姑娘是很好的人。”
谢云闲笑道：“那我跟你聊会，你不必这般拘谨。”
“嗯……”
“我记得你是崔灵景派来的，对吧？”
采薇点点头：“嗯，崔四公子吩咐我来照顾姑娘。”
“你原先在府上做什么？他怎么会找到你？”
“我本在府上打杂工，负责洒扫和浣衣。”采薇小声道，“我初进府时不懂事，犯了错，是崔四公子替我说话，帮了我，我心中感激不尽……奴婢却没能帮四公子什么……”
谢云闲了然。
崔灵景让采薇来自己这里，既找了个人照顾谢云闲，也算帮了采薇，是两全其美的决策。
谢云闲担心她因为受了崔灵景两次恩情而为难，便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事于他而言乃举手之劳。”
“谢二姑娘和崔四公子对奴婢有恩，奴婢不会轻易忘记的。”采薇抬起头，双眸澄亮，真诚地看着谢云闲：“奴婢希望二姑娘跟四公子一直好好的。二姑娘，四公子很关心您，他很担心您的安危，特别吩咐我，让我注意您的动向，如有异样，及时禀报他。”
谢云闲笑意一僵，“他让你向他汇报我的行踪？”
采薇愣愣道：“嗯，是。”
采薇没有读懂崔灵景的意思，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何不妥。
谢云闲知道她心净单纯，与这些事无关，也不会因此为难她。她本想说些什么将这事带过去，可她张张嘴，一句话都说出来。
“姑娘……”
“……你跟他说过什么？”
“我、我没什么。”采薇有点慌了，“我只告诉他您平日都做些什么，何时出去的，何时回来的……”
采薇自以为是“平常”的事，很可能就是谢云闲想瞒着崔灵景的事。
谢云闲忽然明白了，为何崔灵景会知道她的动向，那日又为何会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她一起去谢府旧宅。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因为她是谢睿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