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从一出世睁开双眼,就知道自己是再世火仆,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因为再世火仆的意识瞬间觉醒,我看见所有的事物都没什么新鲜。
我离开这个世界时是什么样,我回来时这个世界几乎还是什么样……据说人类文明已经翻天覆地好几轮了,但在我看来毫无区别,人类照样还是需要吃喝拉撒,离开我们所护佑的资源就活不下去,有什么变化可言?
而我留在世上的族群却已面临绝灭的边缘,目前剩下的火仆族人已经没有再繁衍新生的必要了,我算是最后一个出世的族人。
原本,在正常情况下,仆族人的寿命都在两百年左右,可若是老一代的族人还没逝去之前,由他对应护佑的那片资源就已经耗尽,那么,新的族人就不必再出生,我的后裔自然会越来越少。
在上面那种情况下,任由资源耗尽不做对抗的话,老一代仆族人虽无资源可以护佑,仍可以平安活至寿终。但有些火族仆人比较轴,没有催生力催生新的资源,就倾尽灵力去护佑对抗,这种对抗不是让人类无法使用火资源,而是在人类使用火资源的时候用自己的灵力去兑换,结果实际上人类消耗的是火仆族人的灵力,火资源能被还原保存下来。
然而这种方法却无法阻止人类的贪婪,火资源还原后又再被滥用,护佑的火仆族人反复用灵力兑换的结果基本上就是同归于尽,对应护佑的火资源最终仍消耗殆尽,这个火仆族人也无法寿终正寝,未活够岁数便跟着自己护佑的火资源一同寂灭了,这在仆族族群里,就算是夭折的悲剧。
看到这种情况,搁谁谁都会心情不好吧?
我心情不好,就吩咐我的族人别再理人类,资源会不会早早用尽关我们屁事?大家保存好灵力,一起乐呵呵活够岁数去见涅母交差便了,干嘛要浪费在这个世界上玩耍的大好时光?结果咧……居然很多族人都不愿意听我的,仍然不要命地继续去护佑那些注定要被人类消耗殆尽的资源,还义正辞严地反驳我:说什么,火脉全部断绝的时候就是人类文明灭绝的时候,没有火种的人类不能算是真正的人类,他们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把这个终点尽量往后推迟。
呸!人类算不算是真正的人类,跟我们有什么相关?我们只是来护佑资源的,我们不应该去管人类到底活成什么样子。
火族人与土族人不太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族人对权威地位毫无敬意……这得怪我,我建立族群的时候太随意了。土仆当年把他的族群一个一个从地里种出来,培养了一帮对他唯命是从把他当作父亲一样绝对崇拜服贴的族人后裔。而我当年是把族群从火里炼出来的,也没挑拣,找到什么能烧的东西就烧一烧,用我的灵力花费十个月的时间,一个一个炼化成形,结果炼化出来的族人有着各式各样的脾气,我不耐烦管,大家完全民主,全体自由发展。
族群建成后我累极了,就睡觉去了,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等到三十二年前我一觉醒来,发现我的族群竟弄了个议会,选了个议长管事儿,把我睡觉时变成的那颗煤球供在地底最深处的一处洞穴里,说我就是火族的终身族长,还美其名曰:火仆永远与我们同在。他们议会吵架决定不了做什么事的时候,就跑到我睡觉的洞里来占卜,把煤球放在一个铁筒里使劲儿摇,如果摇出火星来就算支持,如果摇不出火星来就算反对。时间一长……想想谁会对一个总是在筒里被摇来摇去的族长产生敬意吧!
我呸!!!能不能摇出火星跟我毛关系都没有,全取决于摇的力度,我正睡觉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摇我?!
三十二年前,毫无征兆,我忽然从梦中醒来,却失去了直接从煤球变化成人的能力,我不得不让发现我已醒来的议长把我放到地底深处的灵火堆里去炼化,十个月之后我被炼化成一个火族小孩,睁开眼睛宣称自己再世回归,结果除了第一天我的族人们礼节性地来晋见了我,之后再没谁把我当回事。要知道,现存在世的火族人大部分都已经是快到百岁的中年人,就算我是他们的再世老祖,可一副小小孩童,多数火族人见了我就自然而然地发给我火绒草棒棒糖吃,还摸着我的头夸我很乖……啊呸。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其实当年我去睡觉的时候,并没有真打算再回到这个世界,我将随身的火焰盒交给了准备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土仆,记得我当时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除非涅母召唤,永远也别来吵醒我。”
而我这次醒来时,并没有听到涅母召唤的声音,只看见我的族群在徒劳地呕心沥血,为了不值得的目标拼尽一切。
无法让我的族人听我的吩咐,我一生气,就决定自己成立个政党,然后参加竞选打进议会,把现在这个议长替换下去,那样我就可以按族群的规矩来管理族人了。没承想,议会研究了一下,宣布我成立政党不合法,因为我尚未成年……我们火族人四十岁才成年,我活到现在都还算是未成年人呢。
心灰意冷之下,我只得说动了一批和我同样不喜欢人类的火族年轻人,带他们出来另立山头,眼不见心不烦……我并没有同这帮年轻的族亲交待我的身份,民主嘛,不讲究身份来历,更没人喜欢权威,所以在霍来山这里,并没有人知道我是再世火仆。
选择霍来山住,因为这是离土族聚集地最近的一个适宜火族人建立居穴的山顶,倒不是我多喜欢土族人,只不过我总得等着瞧瞧有没有再世土仆的消息,不然我到底为什么醒来呢?就为了来跟我的族群闹一场革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