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先就是我家的叔叔,他是我奶奶的小儿子,听我打电话时就语气不善,道:“玉儿媳妇,这是怎么话说的?你们小辈往家里一住,我们这些长辈亲戚就得靠边站了不成?”
我软声软语地解释:“叔啊,这话我们怎么受得起?完全是老祖宗的意思,您容我慢慢劝劝她老人家行吗?之前大家都习惯的事,我也不想就这么改了啊。”
叔叔语气就缓和了点儿,道:“我妈这人,心里从来就只有她的大儿子。但凡有什么事只知道护着我哥,你同老祖宗讲,我今晚过来瞧瞧她,她要是不乐意,只管拿扫帚把我打出去。”
我一迭声地答应。
老祖宗怎么可能真把小儿子用扫帚打出去?当天晚上,母子俩在起居间里关着门讲了个多小时的话,叔叔似乎被奶奶抚平了心绪,接受了奶奶的新规矩,还表示会跟自家姐姐,也就是我们姑姑讲清楚。
奶奶的亲生子女好办,我婆婆这边的几个兄妹就麻烦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我家大姨父,就是说我老公是兰家贾宝玉的那位,他为人斯文,又会说话,我们舅舅和两个姨接到我的电话,当时没有发作,可之后没多久,大姨父就打回来了电话。
大姨父是这么说话的:“慧慧啊,照道理说,这间别墅家大业大,却是大姐和姐夫的私宅,我们这么多年上门打扰,的确从没替你们着想过,很是失礼啊……要不然,以后周末轮着到各家聚聚?也容我们当当地主嘛。你姨你舅他们,虽然不是老祖宗亲生的,这么多年却都把老祖宗当亲娘待,你们一回去,忽拉巴儿就生分了,伤心嘛不是。”
听听这话说的,戳心窝子不?针对的还不是我们奶奶,针对的是我们这一家。
我照例服软解释:“大姨父,您千万别这么说,这完全是奶奶她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实话跟您讲吧,我和文玉也别扭着呢,家里孩子平素我都拘着不让玩儿,就等着周末还有机会能放松一下,奶奶突然立这个规矩,你们都不能来了,我家那两个娃也吵吵嚷嚷不乐意呢。您容我几天,让我找机会劝劝奶奶,成不?”
大姨父的口气听起来就正常了许多,道:“慧慧,你同姨父说句实在话,我们大姐和大姐夫到底有没有闹别扭?老祖宗是在为长子两口儿的旧事不高兴吗?”
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实在,道:“大姨父,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不在场,细节真不太清楚。文玉他自己父母的事,他讲多少我就听多少,不敢多问。那天爸妈两个人应该是讲透了,不然也不会同意一起出去旅游。奶奶呢,我个人觉得,是有点伤神了,毕竟过去多年的旧事又翻出来,奶奶年纪大了不愿再提,想静一静,这不奇怪。其实啊,大姨父,老祖宗对大姨、小姨还有舅舅,真的跟亲生的一模一样,她的规矩对叔叔和姑姑也没例外。您放心,她老人家要真有什么事儿,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所有人,绝不会分什么亲生不亲生。”
大姨父表示还算满意,道:“好吧,我会劝劝你姨你舅他们,老人家年纪大了,以顺着老人家的意思为主,做儿女的要多站老人家立场考虑……那你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讲啊。”
我又是一迭声地答应。
我这一通小心翼翼,总算让各方情绪都保持稳定,接下来,就到了我们回家后,第一个没有亲戚回来聚会的安静周末。
中午吃完饭,我安排好两个孩子睡午觉,刚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下,就见兰文珠拖着两个大箱子下楼,似要出远门。
我立刻拦住,问她:“你这是干嘛?”
兰文珠说:“嫂子,我之前说过要去林家住的嘛,磨了这么久,奶奶终于松口了,我得赶紧走,免得她老人家反悔。”
我说:“慢点,慢点,你哥同意了吗?”
兰文珠笑嘻嘻地说:“我哥?他管得了我?我又不是出远门,就在隔壁而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用问他意见。”
我拉着兰文珠到客厅里坐下,问她:“阿珠,你真想好了?要去变成什么桃枝还愿?”
兰文珠摇头,道:“没有,这事儿且有得想呢。倒也不急,那几位自己都还有一头包的事没办法解决,暂时没催我。嫂子,你是明白人,你们回来住挺好的,算是帮了我的忙。我本来就想着,要是实在决定不了变不变,就去找你商量一下,结果你回来住了,这多方便。”
我说:“那你现在就跟我说说呗,这段时间忙来忙去的,总也没空坐下来细聊,你这个变不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兰文珠却说:“现在不行,现在我自己都还有点糊涂,不瞒你说,奶奶这些天问了我好多话,我都答不上来,越解释越糊涂,我自己都急了,我刚才同奶奶说,我得去林子家里住着,安安静静地想,否则万一头晕症犯了醒不过来,那可能就是神仙在替我做决定啦,到时候她老人家后悔都来不及,奶奶这才同意我去林家住的。”
头晕症?!
我不动声色地问:“说起这个,我倒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当年我结婚那天,你是真犯了头晕症没来闹洞房呢?还是不想来闹才躲着的?”
兰文珠说:“这么久远的事,你还问呐……嫂子你老啦。”
我笑道:“偏就是这件小事,隔这么多年也没想起问你,可不是老了嘛,就拣今天这机会顺便问问。”
兰文珠认真回想了一下,才道:“嫂子,现在回想起来,是有点怪,从你结婚前一个月开始,我就经常性的犯头晕,而且有时候头晕的时间很长,睡一觉起来,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总是记不得自己头晕前做过什么事。你结婚那天,我本来一直好好的,礼成后婚车先送你们回别墅,大堂姐拉着我们商量要跟过来闹洞房,我就忽然开始犯头晕,再清醒过来时,都已经半夜了,我发现自己睡在卧房里,完全不记得姐姐们是怎么商量的,我又是怎么回家的。”
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十多年前婚礼之夜的惊梦,至此再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