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徐素说着走向前,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又紧着跟上她。
徐素在新生的小苗前站住,捧起一抔土在手心,对着大家道“从这里往东二十里,乡亲们均可可免费在此种田居住。”
“每家每户每月交予我两石粮食,便当作租子。剩下的,都归乡亲们。”
“好!”人们闻言纷纷叫好。
“尚有力气能干活的,便在这里种田耕地。没力气耕地的老人或是女子,亦可随我去南市井的粥棚施粥。”
微顿半晌,“大家放心,在我徐素这里,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能养活得起自己。”
一口江南软语的小女娘一袭白衣,身轻如素,面色雪白晶莹,宛若枝头薄雪。
春风吹过稍稍带起一片衣角,立在人群中清婉而坚定。
人们是真心谢她。
如徐素所见,这个时代并不善待穷人。老弱妇孺一旦没了倚靠,便只能苟延残喘。徐素给了他们再生的机会,人们虽不知这个小娘子是何人,却无不心生感激。
“真是大逆不道!”
人群正在叫好,却听一道格格不入的音色响起。不远处一六七旬老翁嘶哑着声音大声斥道。
徐素蹙眉望去,拄着拐身子颤巍巍的老翁逐渐走进。
“公公?!”方才说话的赵氏张大了嘴讶然道,“您怎么,,,”
还没说完,便听着“啪”一声,拄着拐的老翁抬手,扇了她狠厉十足的一耳光。
“你做什么!”徐素一倏然皱眉,走上前转身,薄薄的身子将赵氏护在身后。
“哼。你是何人?”
赵氏的公公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挡在儿媳身前的少女,素素静静身上没一点繁贵的装饰,料定她也不是什么权贵之家的女子。
“一个妇人光天化日下抛头露面,我那不孝的儿媳,不好好在家织衣做饭,却跟着你在此不守妇道,你是哪家的娘子,如此不知廉耻!”
老翁言语恶毒道,转而便要伸手拉扯赵氏,“跟我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围观的人纷纷哗然。
“住手!”徐素冷冷斥然。声色不高,气场却十足。却听得在场之人均是一愣。
老翁不情愿停住手看着她。徐素冷笑一声,眼底冻得像寒湖的碎冰。
赵氏和我签了租契,现在便暂时是我的人。除非五年之期已尽,谁想要带走她,都要跟我去见官!”
老翁愣住,又讽然笑道,“好大口气的女娃。”
又朝徐素走近几步,“她是我家的儿媳,是我自家晚辈。已为人妻却不守妇道,我管教她是天经地义。你一不知深浅的女娃在这里叫嚣什么!”
“不守妇道?”徐素嗤笑一声,“她是□□,却也首先是个人。”
“你儿子充军,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她一介女子做牛做马都要累死了,你还在这里说妇道?”
“住口!”老翁将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怼,“她就是饿死累死,也是我赵家的鬼!轮不到你说话!”
“那便去见官。”徐素不再同他废话,“四喜,备车。”
*
县府衙门之下,徐素、赵氏和老翁并排在下站着。
公堂上,王知府高坐看着下面立着的三人,眉头深深拧起。
并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有多棘手,而是今日正逢上官来视察,他不敢有细微差池,只想着快速结了案。
徐素平时鲜有出门,乔陌也从不在人前提起过她。所以纵然是官如知府王立,也并不认得眼前这个清素的女子,只当她是普通的商户之女。
王立恭敬着侧过身,询望正端坐在身旁的一素白衣衫的男子,男子望着台下微微颔首。
得允,敲了下惊堂木,“徐氏,你今日拦着赵家公公带走儿媳,可是你和赵氏先前认识?”王立郎声问她。
“不认识。”徐素款款答道。
王立皱眉,“那你是同她们家有交情?”
徐素停顿半晌,“没交情。”
“胡闹!”台上惊堂木狠狠一拍.
王立勃然怒问道,“不认识,也没交情,那你为何要管她的闲事!”
“不认识,便不管了吗?”
徐素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清冷如月无惧色。
“公公虐待儿媳,只因不认识便不该管。那若有人当街行了凶,是不是只要不认识,也可以不管。”
“赵氏和我用租契在身,不论她是哪家的媳妇,要强掳她去,都是有违我朝例法。”
“莫不是在知府大人眼里,只要不认识,便可以罔视国律,逍遥法外?”
徐素声色朗然,一旁一直在抽泣的赵氏也是愣住。
台上的王知府哪里被一小女子这样当堂怼过,险些被气了个仰朝天。
喘着气缓了良久,才颤巍巍指着徐素。极力平静道,“你,,,,你这般所为,你夫家可知晓?”
“地是我的,契子更是我的。”
“我要做什么事,与他人何干?”
徐素神色淡淡,一字一句却如碎雹落瓦敲在当场每个人的心上,险要把王知府气晕过去。
“好个目无纲常、无法无天的女子,,,”王知府手捂着胸口,抽了刑签便要朝下扔,“来人,给我打!”
“慢着。”
两边执杖的府吏正要逼近,却听一直静看着未曾言语的白衣男子开了口。
堂中人闻言,都直直望向他。
徐素抬眼,这才发觉一直在王立几步外端坐着的,有一身量欣长的男子。
男子素色长袍,眉眼清峭,束发玉冠端坐在侧,挺直的鼻梁勾着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出一点凉意。
若说乔陌是少年武将鲜衣怒马,此男子则像是寒亭□□里的谪仙,眉头一点便自成一幅画卷。
一直在堂外忧心的茗佩,看到这般相貌也是一愣。
“王大人办案,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白衣男子从容站起,负着手缓缓走下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