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
渝西还记得自己写了回信,也是支持诸笑这样做的。
现在想来,诸笑到底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重逢之中,遭遇了什么?
第二封信。
这是诸笑终于找到常倚天的第一次转世时写来的。
可能是因为前世积德行善,这一世的他转世成了侯府的小少爷,诸笑想要接近他并不容易。但最终还是被她找到了办法,和侯府定亲的那家小姑娘早夭,诸笑顺理成章地顶上,她和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及笄之后更是顺利成亲。诸笑说,感谢这一世倚天的家人,让他变得更加的勇敢和意气风发,成为了合格的小将军,也算是弥补了上辈子不会武功的遗憾。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但是她会继续去找下辈子的他,保护好他。
再然后是第三封信。
那是诸笑刚刚找到他第二世的时候写来的。
这一世有些可惜的是……找到常倚天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了,早年丧偶的独居生活让他变得孤僻,诸笑说没关系,她可以变成一个同样年纪的老太太,和他相携走过上辈子没走过的老年时光。
如此美好的愿望。
第四封,也就是最后一封。
这封信距离诸笑的第三封信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中间略过了常倚天第二世和整个第三世。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渝西不得而知,诸笑在信中也没有交代任何的信息。她一反常态的没有提及常倚天在此世和上一世的转变,而是谈到自己将来的打算,她说她即将回到最开始和常倚天相遇的合阳郡,最后一句话是“信就先写到这里,我有点累了,祝好”。
这封信中传达出来的疲惫和衰老在诸笑身上是极其罕见的,渝西一度以为她会永远精力充沛,像只满载爱意的小狗。可现在这种情绪出现了,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直觉——
它将难以挽回地永远伴随诸笑终身。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
山头倒挂一轮明月,如此良夜,林间却没有鸟雀鸣叫。
如果当时……没有让诸笑去找常倚天的转世,她会不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渝西坐在位置上颓然地想,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耳朵上那师娘赠送的小绒毛。
不知过了多久,廊上响起脚步声。
下一刻,“砰砰”声响起,是有人在重重地拍打着渝西的门。而她早在听到脚步的一瞬间就从回忆中被惊醒,下意识站起来去开门。
却在门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常倚天,或者说是……林少杰。
她的门没上门栓,林少杰甚至没有那个耐心等她亲自把门打开,就自己推开一步跨进了门槛。这就尴尬了,渝西的手悬在半空,见状只能迅速收手往后稍退半步和林少杰保持距离。
面前的这个人手中抱着一床绣着鸳鸯的棉被,脸色的表情和之前表现出的温和有礼简直判若两人——
也确实可以说是两个人,因为林少杰和常倚天本来就不相同。
以前的常倚天知书懂礼、满腹经纶却又毫不迂腐,他上可高中状元为国栋梁,下可和妖精厮守终生,一世离经叛道。他真诚守信,满心满眼都是所爱之人,从不摇摆、从不怀疑、从不背叛,多么可贵的一颗赤子之心!
那才是诸笑独一无二的常倚天。
而现在渝西面前的林少杰,穿得人模人样却笑容猥琐、眼神油腻,简直龌龊至极!
他深夜叨扰爱人的好友,口中一边说着:“渝西姑娘,山上更深露重,这房内又没有燃起炭火,你怕不怕冷?我刚刚回屋,突然想起美人儿这里诸多不妥,便心生歉意,希望能用这床棉被弥补,美人儿,你喜欢不喜欢?”
又一边往渝西身前靠,甚至还想去抓渝西细白的手腕!
虽说渝西没什么战斗力,但也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说要接近就能接近的。她恼怒皱眉,闪身要躲开——
“噔!”
林少杰伸出去的手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石子击飞,在他的手臂上留下重重的淤青。趁此时间,渝西也早就越过他移形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回身瞪住林少杰。
“是谁?!”
“是谁!!我不是用纸人把这里封锁了吗?!人呢!出来!”
林少杰气急败坏地转身,怒声低吼,气急败坏的样子和一切浪荡纨绔没有任何区别:“给小爷我出来!出来!”
长廊中的一排灯笼轻轻在风中晃动。
渝西感觉到自己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猛然转身。
来人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懒地靠在圆柱上,微掀眼皮似笑非笑:“她对你这种纨绔子弟没兴趣,没听到人说吗?她喜欢意气风发少年郎。”
什么玩意儿就少年郎……渝西额头青筋直跳。
林少杰半点没有被人抓奸的恼羞之感,他也不去纠结为什么那些纸人被轻易地突破,反而大笑起来:“少年郎?可以啊,我也可以扮演你喜欢的少年郎,什么样都行,都好说!只要美人儿愿意让我一亲芳泽……”
那语调恶心到让渝西想吐,长寻脸色更黑一分。他蓦地往前一步,挡住林少杰前进的步伐和上下打量的轻佻视线,微鸣不知何时出现,带着剑鞘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真是太反常了,渝西怎么也想不通他要这么做的理由,于是扬声质问他:“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你就不怕诸笑知道吗?”
看到长寻直冒煞气的剑,又听到渝西的问话,林少杰也识趣地不再上前,反而就地呸了一声:“怕她知道?我只怕她不知道!”而后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像是疯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为了哄着我,陪她演这场戏,扮演那个你们心中好像神圣的不得了的男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自毁修为,燃烧妖根,沾满鲜血都能忍受,那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被我碰了呢?她还能接受吗?”
长寻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对这番惊人的言语也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他的剑仍然笔直地对准林少杰。
“真是疯了……”
渝西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脏了。
“疯了?是啊!我是疯了,你们呢?你们又好到哪里去了?”林少杰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开始破口大骂:“一个个的,一边说我是拙劣的模仿,一边又试图从我身上获得你们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