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
辰阳山。
此山地处人族版图的极北之地，终年不化的雪覆金顶，以绝地天通的姿态接壤由仙界奔腾而下的澧河。崖边那棵承载了渝西灵魂的方木化为人形离开此地百余年，而云海一如她见过的第一眼，还会继续翻涌千万年。
元绿依照渝西的吩咐，将诸笑的枯枝埋在了这个由折丹认证过的“灵气充沛”之地。
敖潜越过山顶雪线，从那里往南方的中原大地眺望。半晌，感慨：“难怪此处灵力丰沛，这是人族的灵脉发源地吧。”
三界之所以可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还有一个原因是自神界覆灭以后，在大地上浮现出了三条走向不同的灵脉。
其中，仙界的灵脉自然是千万盛林；人界的灵脉又被人族称之为“龙脉”，发源于辰阳山，不论中间如何变换，最终都走向西南部的昆仑山脉；至于妖族的灵脉，应当是丰沮玉门一脉。
听了这话，元绿也只是不经意地顺着他的视线稍微看一下，敷衍道：“噢”。
“你怎么了？”敖潜皱眉。
自从和渝西分别之后这一路上元绿对他就爱答不理的，和之前二人相处时的打打闹闹全然不同。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诸笑的去世导致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
“没事啊，能有啥事。”
敖潜看向她，说道：“那就是怨你姐姐不带你去妖界看看？？”
“真没有！是我自己不想回去，妖界对我来说又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去了还是给姐姐他们添麻烦。”
元绿暗暗翻个白眼，转过脸去不再理他。心里还是生气，但元绿其实也明白自己这气生的有些没道理了……可，怎么没道理！她一直以为敖潜和她起码能说上是朋友了吧？
结果呢？这不是典型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却给我发收款账单吗！
敖潜闭上嘴，安静跟上元绿下山的步伐。
辰阳山下还有一处值得回去的地方——曾经暂住过的小木屋。
元绿推开尘封百年的门，吱呀作响间，一室暖光和回忆扑面而来。时间在这里停滞，曾用过的书桌、床榻和斗柜仍然保留着曾经的面貌。
她只是浅浅地转了一圈，目光略微地在折丹房间那上锁的斗柜上一扫而过就退了出去。
“怎么，”敖潜靠在门框上问她，“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元绿垂眸，下意识攥拳，“走吧。”
“去哪？”
“不知道，”元绿有些烦躁，“不是你保护我吗？你说去哪？”
“哎……”敖潜无奈地看了气鼓鼓的元绿，她白嫩的脸现在皱得像个小包子，可爱的紧。他伸手去抓元绿的手腕：“这里离东海近的很，那我带你回家吧。”
是啊。
越过辰阳山再往北边去，就是神州大地的东极海域了。
*
庐江郡西南，澎县。
长寻和渝西驾骐骥车缓缓落在城外，这里就是方才推衍出来最近的妖界入口。
澎县是大齐王朝的一个边陲小镇，常驻人口往往不足千人。但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路时常能看到有人拖家带口地往这处来，城外的空地上散落着不少依偎在一起的流民。
“怎么回事？”渝西看着这幅景象，有些疑惑，“逃难吗？”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长寻抬步先往城内走。
虽然妖界的入口必然不在城中，但是他们需要进去补给一些必要的食物——这显然是渝西的要求，也只有她至今保留了准时进食的习惯，像长寻这种仙人不说几百年，但至少几十年不需要进食还是能做到的。
进了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道路两旁摆摊设点的贩夫走卒满满当当，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拐杖、蹲在墙角同来往的人乞讨。
虽然渝西他们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碍于长寻身后那把古朴长剑，那些乞丐也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并不敢直接上前来。
她略一思索，往路边摆摊卖包子面食的老板那儿凑，又掏出几个铜板买点肉包子以便攀谈：“哎老板，今天这澎县怎么这么多人啊？”
“噢，”老板手脚麻利地给她包了几个烫手的包子，“外面不是在打仗呢吗，这些人呐，多半是战地的流民。”
“流民怎么往这边来？要说是南迁也太过绕行了。”
“南迁？到处都在打仗，几路叛军都快从四面八方把关中包围了，哪来的南迁说法，能逃出去就了不得了，这日子你去个稍微安全点儿的城镇都能看到这么多流民，”一个坐在那儿吃面糊糊的男人和渝西搭话，又上下打量一眼渝西和长寻，“你们穿得这么豪气，怎么往这小破地儿来？也是江湖中人？”
那男人粗看去身长近九尺，大马金刀地蹲坐在小小的板凳上显得有些局促，身边的地上摆着一把沉重的砍刀。
他说“也”，那他自己是江湖侠客咯？
渝西想明白了，转眼就笑着开始胡编乱造：“是啊，我和我哥是蜀山庐阳这边的分门弟子，闭关到今年才出门游历，没什么见识。前些年光知道要开始打仗了，但不知道现在这么严重啊。”
“难怪，”那男的嘀嘀咕咕，又大声招呼一句，“不过你们蜀山也算是国教了，就没召你们回去？”
“呃，蜀山虽说是国教，但这朝廷势力更替也不是我们应当插手的范围，”渝西不在意地继续说，“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啊，朝廷还能稳得住么？”
老哥随口回答:“不知道，现在到处都是起兵造反的藩王……好像除了藩王还有流民帅和一些匪首，我看朝廷这回悬咯。”
这边陲小镇离皇城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勿谈朝廷事的规矩，人人都在听，人人都在说。
他旁边还有人接话：“我看也是，但这次叛乱里有个后起之秀啊，听说起兵之前也就是个普通农户，好像是姓李……叫啥来着，忘了！很得人心的，还有不少人觉得他是枭雄啊，准备投奔去。”
“哎老哥们，那你们有听说个叫王强保的吗？”渝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原本准备离开的步伐一顿，又回头问。
“王强保？”在座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没听过啊，你朋友啊？”
“啊，是我家隔壁的邻居。”渝西胡诌。
那老大哥又问，坦然得很：“哪边儿的啊？朝廷的呢，还是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