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砰——”
“砰——”
“砰——”
连续三发子弹贯穿紧锁的密室门锁,红发青年面色冷淡地更换弹夹。拆炸弹,拆进港口黑手党独立组织大本营,港口黑手党的底层员工织田作之助,是半点不带发怵的。
他只是为自己额外的工作略微感到为难,因为这会耽误到他的写作进程。
这件事若是叫朋友太宰治知道了,肯定兴奋地想要和他交换工作,好近距离接触死亡的美妙。若是让女儿世初淳知道了,估计会忧心忡忡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留下骇人的伤口。
思念是有隙可乘的泉水,敛声息语地自岩石的每道裂缝内渗透。分别不过半日,他就挂念起了归家。
早点解决掉,早点回去吧。不论是脚下的基地,还是港口黑手党,都不是他的栖息之所。几息之间,织田作之助打定了主意。
红发青年收起双枪,从容不迫地走向密布着明枪暗箭的区域。
通路两端摆放着种类繁多的镜子,中间时不时间隔几扇青绿色的木门。织田作之助打开门走进去,几乎每个房间里面都横陈着几具一击毙命的尸体。
他无需蹲下身子也能分辨得出来,死者是死于自己金盆洗手前惯用的杀人手法。独属于他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方位射击,也能一击即中的开枪技巧。
寝室内的陈设、死者,约莫是重现当初他执行完委托的场景。
他中招了。织田作之助立马做出了判断。
寻常人遇到此类情形,会倾向于所处的营地驻扎着大脑操纵类型的异能力者,大概率会认为敌对异能力者发动能力的方式,是接近于催眠的类型。
其中会演化出两种可能。
第一、调动目标人员脑海里的印象,重现过往影像。第二、迷惑闯入者的双眼,进而蒙蔽人心。
织田作之助却不这么轻率地推测。
他首先想到了异能发动的传输媒介,是通道两旁设立的镜子。中招的节点理当是他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的时刻。
分析完毕,红发青年当机立断。他迈出大门,利索地击穿了自己视野范围内所能见到的全数镜面,出招的果断,耗时的短暂,远超乎暗地里监视着他的人的想象。
质地刚硬的玻璃镜中枪损坏,在破开的小洞外沿扩出类似水波纹的形状。
无数的鬼手自地面伸出,抓住织田作之助的鞋子、小腿、腿环,是死在他双枪下的亡灵们鬼哭狼嚎。声声哀鸣,好不凄惨。
是来自过往的幻象,亦或者正在发作的现状?织田作之助透过不规则的碎片纹理,与少年的自己面对面,心意却不再相通。
少年杀手冷漠薄情。不放进任何人、事、物的眼眸,仿若把世间万物看轻。他坚决贯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理念,不为其他的外物所动摇。
历经时岁沉淀,成年了的男人隔着破碎的镜面,注视着年少的由始至终保持着冷面的少年。
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织田作之助握着枪械的手慢慢地放松,从抿得扁平的唇角泄出了一声嗟叹。
年少的他,冷酷、无情。不为他物所动,却擅长于掠夺,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分明是同一个人,处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所思所想、个人心境竟然可以相去甚远到这等地步。
彼时的他假若能够出现,恐怕也不会理解现在的自己。
人生体验真是玄妙,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断言。
沉下心确认着敌人方位,织田作之助并无贸然开战的打算。
他打碎明里暗里运作的监视器械,破坏掉敌人的耳目。
就他感知到的范围,私底下至少有两、三个异能力者在窥视着自己。故而没草率地攻击黑影,反运用出色的技艺,干净利落地甩开了包围着自己的影子们。
只要织田作之助肯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几分钟内解决掉这个基地里的异能力者们,压根不是问题。可人生在世,总有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至少目前,织田作之助不想与自己的梦想背道而驰。
许是与本区域控场的异能力者的发动条件相关,织田作之助所在的区域,到处堆放着层出不穷的镜子,俨然形成了一个大型的魔镜迷宫。
鬼影们接二连三地从镜子里钻出,源源不绝。
他花了点功夫,甩掉背地里追踪自己的鬼影。当他注意到奋力追逐自己的影子一个个消失,织田作之助停下脚步,看到正前方拐口处站着一名穿着学校制服的女生。
女生的脸隐没在阴影里,让人分辨不清。
没等织田作之助仔细查看,正对着他的镜子里的少年杀手,举起枪支,目标直指他的身后。
红发青年回头,看到了此时此刻该在并盛町的世初淳。
他的女儿正在千里之外的并盛中学上学,断然不会出现在这儿。
以织田作之助的本事,一眼就能分辨出所见之人的容貌,是来自后天的伪造。他人体运行的思维逻辑也明确地指出,少女的出现时机极为微妙,综合各种因素轻松就能得出显而易见的结果。
那人不是世初淳,是有能力调取他的记忆,伪装成他印象中亲近者样貌的异能力者。
世初在学校读书真的是太好了,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想。
她合当在和平的、安全的地区,而不是误入处处是危机四伏的横滨地区。不用在明争暗斗的灰色地带,断送掉她的花样年华。
少年杀手扣动了扳机。
伪装者的形容明晃晃写着有诈,可她求助的目光投过来,在织田作之助意识到之前,他已然揽过那个人在地面翻滚了几圈,躲避掉少年杀手不留情面地射击。
伪装成他女儿的人,缩在他的怀抱里呜呜地抽噎。
没法对拥有着世初淳长相的异能力者硬起心肠,织田作之助遵从身体的本能,抹掉少女脸颊的泪痕。“她不轻易地在我身前哭,除非是忍不住。”
譬如,被纽扣打到了眼睛。
回想起女儿的窘状,想要埋怨又先一步自我反思的可怜相,织田作之助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泫然欲泣的少女止住了假哭,微微仰着头,瞧着打破所有镜子媒介的闯入者。
她端着楚楚可怜的情状,深黑的长睫毛挑着几颗细碎的泪珠子,澄澈的眼瞳似春雨洗练过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