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
笑,被订下的那个六郎又不是他,他拽了拽华阳的手,示意不要同她们再多纠缠,华阳不闻不问,他便只能低头在她耳边唤道:“阿璨!
华阳惊喜地回头,但是被他那句阿璨一激,竟然越战越勇:“你们去弘文馆打听打听琅琊王六郎,再瞧瞧自己,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说罢,拽着王珩一溜烟跑了出去,自己深藏了功与名。
遥遥地,他们听见那群小娘子还在议论:“难道是那个琅琊王六郎?”
“我婶婶的弟弟的丈人的三叔的邻居家大儿子的同年在弘文馆任教,据说那是个不输给太原王六郎的人物!”
“我在书局看见过他作的策论,文笔犀利,字也写得好,我还买了一份拓本呢!”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下届探花郎很大可能是他,我阿兄还押了他二十吊钱。”
“没想到长得也如此俊秀……就是性子迂腐冷淡,比不上我家王渐之。”
“去你的吧,谁不知道等嫡公主及笄,你家王渐之就要尚主了,房子塌了没?”
“啧。不是说待王渐之尚主,他便是下一个未婚王六郎么?怎的竟然也订了婚?我感觉我家房子都要塌了!”
“小道消息,是我听我隔壁姐姐的婆婆的手帕交的妯娌的娘家说的,宫中琅琊王昭仪膝下,还有个义阳公主,刚刚及笄呢。”
“啊——莫不是……”
王珩越听脸越黑。
华阳却笑得欢快:“没想到你才来长安一年,名头都快赶上王渐之了,策论都被人拿出去卖了!当年王渐之也只有几首酸诗在书局里卖过。”
王珩从不在意自己这些虚名,只是说道:“若是其他地方能比过他,才算真的赶上吧。”
华阳眨眨眼:“王渐之可没那么容易赶超。”她伸手拍了拍王珩的肩膀以示鼓励。
华阳又戳戳他:“方才你被人家围着,我赶着去救你,都没许愿呢!”
王珩问她要不要再去买一个花灯,恰好远处无数天灯缓缓升起,华阳立刻又被那漫天灯火吸引,起身拽着王珩去买天灯。
“小娘子,要把愿望写在天灯上才算灵呢。”卖天灯的老妪笑眯眯地说。
华阳把天灯张开,要了根笔,咬着笔杆思索了一会儿,便动笔写了上去,一边还不忘催促王珩:“你也写呀,可别写那种海晏河清,天下大同的场面话。”
王珩哑然失笑:“我本不是那样的圣人。”
他提笔在天灯上写道:逢凶化吉,终得所愿。
愿她。
写完后,王珩想看她写了些什么,却被她捂住:“被你瞧见,万一不灵了怎么办?”
到底没有给他看。
两人执着天灯,点燃了那一笼烛火,热气上涌,天灯便徐徐地飘上了天空。
华阳双手合十,低头合眼祈祷。王珩瞧着那灯火沿着她的骨骼画出金色的轮廓,眼角眉梢落下一片绯红。他想将心里的绮念压下去,埋藏起来,却更加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茁壮生长,叫他绝望。
他不由地说:“阿璨,我们回吧。”
华阳睁开眼来,入目是他骨相分明的脸。立体的骨骼架住一段清冷,干净的皮肉没有半分冗余,长睫毛下笼着似水的温柔,盈盈倒映着她的双眸。
她心头一跳,连忙又垂首掩饰自己的慌张,声音却有些颤抖:“再多玩会儿吧,反正今天不宵禁……”
王珩却以为她只是不愿回宫,说道:“那就再多逛一会儿。”
他们两个便沿着曲江边上慢慢地散步,待走到一棵柳树下,华阳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上元的月亮圆还是中秋的月亮圆呢?”她问。
王珩抬头,那轮圆月挂在树梢上,凉凉地瞧着他俩。
“月总还是那一轮月,人心境不同罢了。”他答道。
华阳扁了扁嘴,“我瞧着,曲江池的月亮就是比太液池的圆。”
王珩笑起来:“或许过两年,你就会怀念太液池的月亮了。”
华阳垂了垂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王珩这句话一语成谶。
她彼时只是很不屑地道:“太液池现在连鲤鱼都有编号,若钓上鳞片上带烙印的,还得给它放回去,实在是无趣的很。或许哪天休沐,我们该来曲江池钓个鱼,然后再去龙首原纵马,累了回杏子楼喝上两盅……”
那便是当时她心中完美的一旬休了。
王珩应着她说:“好。”
华阳想了想,又道:“既然都去龙首原了,或许再走远些,去我外祖家的庄子上,看看那棵大桃树,也啃上一口那又香又甜的丑桃子。等我及笄的时候,那桃子应该都结好了吧。”
“我也想尝尝你家沙地里种的瓜,等哪年夏天你回琅琊,记得一定要给我捎几个……他们长得不丑吧?应该能过得了掖庭那一关的吧?”
王珩哑然失笑:“它们长得都还挺规整,应当无妨。”
华阳笑起来,圆圆的杏眼弯成一湾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