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境况与飞来飞去的脑子
卡特兰托曾在某次晚课结束后问过蕾珂莎,为什么卡尔放着她这么一个厉害的间谍不用,一定要培养一个半路出家的新手?
蕾珂莎当卡特兰托是认真的不明白,于是真告诉她原因了:“我这种级别的间谍一般只进行对外任务,而对内任务——也就是那些贵族们内部的争斗,用临时培养的生面孔反而更安全些。”
卡特兰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如果消闲小说里敢这么写,肯定有一大堆人看了后会觉得没逻辑不合理,而且多一个间谍就多一倍成本。”
蕾珂莎的涵养实在太好,即使在听到自己的工作被跟连它的受众都看不太起的消闲小说联系到了一起,也还是没有不耐烦。
“我们所存在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逻辑,只有局外之人才希望每一场表演都能滴水不漏、精致无暇。但世界是一叠千疮百孔的废弃稿件,它只会敲着你的脑袋跟你说:‘嘿!伙计,别再纠结这么干有没有档次了,能用简单的方法达成目的何必为了满足戏瘾而去绕一个大圈子呢?’”
那场谈话发生在蕾珂莎认识埃提尔纳尔之后,卡特兰托并不是真的觉得她自己是没用的,只是想旁敲侧击判断出埃提尔纳尔到底知道多少关于这个位面的信息,又告诉了蕾珂莎多少,而蕾珂莎又可以告诉她多少。
不久以后,当卡特兰托发现她来到这个位面并非偶然时,她依然会想起那句“世界是一叠千疮百孔的废弃稿件”。
距离索罗娜误炸仓库的事件仅过去了几日,辉耀城的圣殿骑士团就开始对这片地区进行起了地毯式搜索,教会也对其它城市的圣殿骑士团发出了信号,提醒他们注意可疑的外来者。
此时索罗娜应该已经跟大部分弱小且落单的巫师一样躲到城市里的废城区或地下区了吧?卡特兰托这样想着,手里还是捏了一把汗。
这家伙又是女巫,又是假千金,她的养母罗德里格斯公爵对巫师的偏见也跟大多数信创世神的人类贵族一般无二,三个debuff叠得明明白白。
更不要说她同为女巫的亲生母亲是故意把她跟布拉坎互换的,既是为了报复创世神正教的教众,也是为了报复贵族。
那位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女巫把布拉坎丢在精灵社区的大门口,本是指望着一直遭受着各种不公正的精灵们把她杀死或至少放任她冻死饿死的,但维迪尔一家还是心软了,所以布拉坎才活了下来。
卡特兰托在地球阅读《白与金的布拉坎》时,最开始觉得是维迪尔一家对布拉坎的心软才给精灵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再加上奥尔迪纳的设定是婚后改了妻姓,她甚至觉得游冰是不是对这样的家庭有恶意。
但后来细细一想,即使没有布拉坎,卡尔也能找到别的理由带头对精灵、半精灵进行清洗,只要卡尔不死,大屠杀的导火索就不会灭。
“清洗不稳定的异族,夺回布瑞塔尼亚国境线内创世神的子民们的生存空间”本就是他最最核心的主张。
对人类婴孩心软的半精灵一家不是导致精灵们几乎被屠灭的罪魁祸首,卡尔这种想靠种族主义获得更稳定的拥护的人类贵族才是。
有没有布拉坎,不重要;但没有卡尔,对整个塔勒维尔大陆的异族都很重要。
布拉坎作为“女主角”,在一周目竟然完全不重要。
因为在想这些“一周目”而发生过的事所以上课走神了的卡特兰托,此时此刻毫无意外地挨了蕾珂莎一个暴栗,这才捂着脑袋收回越飞越远几乎快飞回地球了的脑子继续记笔记。
下课之后,卡特兰托奔出她的宿舍兼课室,跑到她最常出没的客房区前院,果不其然萨尔弗莱诺在那里。
萨尔弗莱诺的宿舍环境实在太恶劣了:呼吸全靠换气孔,采光全靠油灯和蜡烛。
尽管换气孔完全够用,在封闭空间呆那么久也很容易疯。
这样的宿舍只能用来工作、入睡、冥想、实验,而不能在醒着又闲着的时候使用,所以他现在没什么事的时候都是在庄园里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自顾自放空的。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卡特兰托急吼吼地对萨尔弗莱诺说。
萨尔弗莱诺挠了挠头:“什么?”
卡特兰托看起来十分认真:“魔法变异的产生几率是不是跟血脉有一定关系?”
萨尔弗莱诺以为她还对成为巫师抱有幻想,于是也认真了起来:“一般情况下,巫师血脉越浓厚,后代产生变异的几率也越高,但完全没有巫师血缘的人类或精灵也能产生魔法变异。”
“我就是没有半点巫师血统但却还是变异出了魔力的类型,这还是我的养母埃提尔纳尔告诉我的。”
“魔法变异通常在儿童甚至幼儿时期产生,青少年时才发生变异都已经是非常非常地晚了。”
“但成为巫师并不是什么好事,许多巫师的人生都挺坎坷的,除非能生在埃穆尔的贵族家庭。”
“在埃穆尔帝国的贵族家庭,没有魔力的子弟被称为‘废柴’,且如果‘废柴’的后代还是‘废柴’,那么这一支就有逐渐下滑为平民甚至奴隶阶层的风险,不过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你再看看我,变异的时候还不到十岁,现在都二十多岁了也还是打不过圣殿骑士,说不定连你都比我强。这对生活在北方的人们来说就是个诅咒而已,不是什么赐福。”
本来只是奇怪那位女巫为什么笃定索罗娜一定能创到那位贵族的卡特兰托,此时此刻听得一愣又一愣,听到最后才后知后觉这家伙是在对她倒苦水呢。
卡特兰托走近一步,拍了拍萨尔弗莱诺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么,这样安慰吧?
卡特兰托并不觉得她现在的想法很奇怪,于是一伸手揽住萨尔弗莱诺的肩膀,一脸谜之自信:“圣殿骑士要是来了,我就把他们的喉咙统统割掉、或者用弓箭把他们射成马蜂窝;如果卡尔要对你卸磨杀驴把你交出去,我就什么后果都不管了,一定要让他死。”
说完就后悔了,然后试图不着痕迹地松手,一边松手一边想缝住自己总是乱说话的破嘴。
“……如果又越界了就当我没说……”
萨尔弗莱诺的脸悄悄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尖,但现在天色很暗,他的皮肤又很黑,所以卡特兰托看不到。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萨尔弗莱诺很容易对别人心动,所以他现在并没把这次心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