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从军
挑了药膏凑上前去。
宁霜霁低头顺着他动作看去,才发现他虽未换衣擦脸,手却像是已洗过似的,干干净净,不由得会心一笑,歪头将脖颈送过去。
原来白玦不是来送药,而是急着来给她上药。
直说不就行了,她还能拦着不让不成?
她如此配合的态度加上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让白玦有些脸热,耳朵不自觉又开始有胀痛的感觉。
宁霜霁瞥着他耳朵的变化,觉得好笑又亲切。
战事吃紧,自从白玦肩负起大将军的统领职责后,便越发不得空闲。
仔细想来,他们已许久不曾如今日这般安静对坐。
从前只道寻常的时光,原来竟是这般珍贵。
宁霜霁出神地看着他的脸,止不住泛起些心疼来。
白玦原本也生得白,加上多年养尊处优不曾受苦,被养得白皙水灵,外出时别人一看便知他是富家小公子。可如今上了战场,日日风吹日晒地握剑操练,肤色晒黑不少,手上也多了不少茧子。
薄茧刮蹭着颈间伤口附近的皮肤,激起些刺痛感,宁霜霁却只是泰然定在原地盯着白玦的脸,下意识抬手用手中抹布在他脸上血污痕迹处轻蹭了下。
白玦愣了愣,手上动作一停。
宁霜霁也跟着发愣,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低头一看——
她居然用抹布给白玦擦脸?!
怕是打仗打傻了吧……
宁霜霁设身处地想了下,非常没骨气地嗫嚅道:“这……干净的,我刚洗过真的!”
白玦:“……干净了吗?”
宁霜霁:“?”
白玦露出个狡黠的笑,将指尖最后一点药膏抹匀,低头把小药罐扣好,而后侧过脸颇为期待的靠过去。
“我记得脸上溅了不少血,应该还没擦干净吧?”
宁霜霁:“……”你还是从前那个害羞小少爷吗?
如今毕竟是在军营中,缺东少西本就是常事,其实宁霜霁自己也早没有从前骄纵,同其他将士一样什么都可以将就。
说起来,她现在洗脸也都是用粗布料子浸水擦擦,哪还像从前似的非得找上等丝绢。
不过宁霜霁到底还是舍不得真给他用擦战甲敌血的旧抹布,便取自己洗脸的帕子沾水给他擦。
白玦安安静静,一直半垂着眼睛盯着桌角,要不是耳朵越来越红,宁霜霁还真以为他内心毫无波澜起伏了。
她这刚擦到一半,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跑动声。
只听孔弦跑到附近后便扯着嗓门叫起“老大”来,听上去颇为急切,白玦担心有紧急情况,立刻出声叫住他。
孔弦听到声音先是一顿,而后不太确定地靠近宁霜霁营帐帘子,踱步轻问道:“宁将军,老大在你这儿吗?”
白玦和宁霜霁的关系全营都知道,他们也从来不避讳,只是两人一向进退有度,向来不做任何逾矩之举。
可怎么孔弦这么一问就显得特别……不正常呢……
为显示坦荡,白玦和宁霜霁干脆掀帘出了去,孔弦一见他们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脸上却并无半分焦急神色,反而非常兴奋。
“辛毅把之前将军同我们讲过的龙族秘闻编成故事写下来了,正绘声绘色同大伙讲呢,大伙都说他是块说书的好材料,撺掇我把大将军和宁将军也叫去解闷!”
要说这辛毅也着实是个神奇人物,打起仗来古灵精怪的小心思不少,最喜欢和前锋部队打配合干偷袭之事,平日里跟伙伴们拌嘴玩笑也没人能辩得过他,确是口齿伶俐。
孔弦作为一个忠厚老实的憨憨,经常在辛毅那吃瘪,今夜却对他满口赞许,可见故事之精彩。
宁霜霁平生最爱凑热闹,这等好事自然不可错过,忙要跟孔弦去校场。
她本想拉白玦一起,无奈白玦一身血衣还未换下,为保险记,也得尽快安排扰敌计划,便只叫他们去了。
辛毅确实是个人才,手捧一打信纸坐在校场高台边,表情活灵活现,声音抑扬顿挫,不时低头瞄一眼纸上记录,全程连贯自然。
“好!”孔弦一回来就再次沉浸其中,听到最后更是领头鼓掌,“这故事要是能传开,一定能洗清民间对龙的误解!”
辛毅也憨笑一声,抖着信封就开始塞信,一副迫不及待要把信寄回家的样子。
他们并不知道宁霜霁的身份,只因对白玦的了解和信任而将白玦讲述的秘闻牢记在心里,从此对龙有了好感。
宁霜霁没想到大家竟如此认真看待一个无法验证真假的故事。
她是该高兴的,可此时除惊叹于故事构思巧妙外,她倒真没想利用这故事做什么为龙族正名之事。
就像她将龙族过往删去前世纠葛告诉白玦,而白玦又在某次以秘闻故事的形式讲给了锋毅军中的将士们,只是想说出来,想让世间有人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让这事成为死水中的淤泥,只能永远沉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想了想,宁霜霁还是出言提醒辛毅道:“妖族去年刚闹过事,如今世家还忌讳着,这故事外传恐会招来祸患。”
辛毅似乎已经认真想过此事,不慌不忙道:“我在信里说了,让家里人先自己看着解闷,等将来我们平定戎狄祸乱后,想来妖族气焰也会小上许多,世家说不定也就不那么忌讳了,到时我再好好润色一番,以后靠说书谋生也定然能吃香喝辣,闻名遐迩!”
他这话说得就像锋毅军已胜券在握,先是引得大伙齐声应和,随后大家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调侃他脸皮厚如城墙。
嘻哈笑闹声不断,锋毅军的主营中难得能有这样轻松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