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离一出门，陆鸣宵紧跟着追了出去。
吴起：“师父！陆……”话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鸣宵，顿了顿喊道，“陆哥！”
他陆哥头也没回，潇洒地甩了一句：“还不跟上。”
于是三人追着一只黄大仙进了山。
罗湖村本来就在山林中，村后有个湖，叫做罗湖，因此得名。
两条腿的总归跑不过四条腿的。还好江离在黄大仙身上种了灵符，三人追着踪迹绕过罗湖，绕进了大山更深处。
山里多是枫树，林间藤蔓横斜，杂草丛生，跑几步就挪不动腿。
江离只好从靴筒中抽出匕首。匕首出鞘幻化成一把长刀，对着草木就砍。
这把刀名为“斫仙”，是她刚入行时偶然所得。
“斫”即“砍”，刀名古怪，乍一听有点大逆不道岂有此理的意味。但刀名就刻在刀刃上，又不是她取的，江离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斫仙的刀刃幻化成白光，刀风所到之处乱七八糟的藤蔓枯折萎缩，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陆鸣宵外表看着病娇，实际上跑起路来脸不红气不喘，很能追得上。
就是苦了吴起。小吴一个测一千米差点没及格的大学毕业生，简直要把肠子跑断。
大约半小时后，几人进入一处山谷。谷中左右都是峭壁，中间斫仙能砍出来的山路越来越窄。
冷风在山谷中啸叫，像鬼哭狼嚎。
“喂，江队，跑慢点呀，”陆鸣宵懒洋洋地喊道，“你那小徒弟要被大灰狼叼走啦。”
江离工作起来满眼都是捉妖，哪顾得上他俩，一本正经道：“我的刀煞气重，大灰狼不敢靠近。”
陆鸣宵哧地笑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看来江队也会开玩笑嘛。”
正说着，前面江离陡然停住脚步，后面的陆鸣宵也跟着来了个紧急刹车。他越过江离的肩头向前看去，见陡峭的岩壁上歪歪斜斜长着一棵树，树冠掩映下有个黑魆魆的洞口，成年人勉强能进入的尺寸。
一些银色碎屑漂浮在洞内空气中，像阳光下的尘埃，那是跟踪符留下的痕迹。
陆鸣宵好整以暇地掸掸衣服上的草屑：“哟呵，看来这就是黄大仙的老窝了。”
江离略微弯腰向内观察：“也不知道这洞有几个出口。”
陆鸣宵一只手搭上横出来的树枝：“好说，借你的刀一用。”
斫仙还未还鞘，江离将信将疑地递给他。
陆鸣宵手里握住黑沉的刀柄，眸光微不可查地沉了沉，转瞬间又恢复没心没肺的样子：“呵，是把好刀。”
刀刃靠近刀柄的位置，刻着古拙铿锵的“斫仙”二字。陆鸣宵的视线在这两个字上停留片刻，眼底涌动着某种情绪，那个瞬间，江离似乎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然而陆鸣宵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恢复了难得的沉静，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凝肃了。
他横拿起刀，对准洞口的位置，食指在刀背上弹了一弹。只听“铮”的一声，仿佛这一下不是弹在厚钝的刀背上而是在筝弦上。
少顷，回音如层叠海浪，悠悠然荡了回来。
陆鸣宵冲江离眨眨眼：“只有一个洞口。”
江离无语，这人还属蝙蝠的，搞回声定位。
陆鸣宵不以为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白色羽毛，往空中一抛，羽毛便悬在洞口上方，散出莹莹蓝光，光幕将洞口封住了。
陆鸣宵愉快道：“来吧，瓮中捉鳖。”
这人一会儿如丧考妣一会儿动如脱兔，也不知几个意思，江离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陆鸣宵撩了撩有些长的刘海，秒秒钟变身开屏的花孔雀：“怎么，被我的美貌和智慧吸引了？”
江离都无奈地笑了，她还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话多又迷之自信的人，或妖。
陆鸣宵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这就对了嘛，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干嘛总是板着脸。”
江离没好气：“笑多长皱纹。”
陆鸣宵恬不知耻地把整张脸凑过来：“才不，你看看我，笑几千年了，不还照样好看？所以呀，人要多笑笑多开口说话，才有精气神，才能光彩照人。”
几千年了？！！
江离今天跟这位老妖怪第一次见面，真不知道自己凭着妖祟不抓，为什么会在这里听他扯闲淡。
这时，二人身后响起吴起有气无力的声音：“师父……陆……陆哥……”
江离心道：“该叫陆祖宗吧。”
“小吴啊。你可算来啦，”陆鸣宵嘴碎道，“我和你师父还担心你被大灰狼叼走呢。”
吴起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我……我跟着师父……留下的痕迹……追来的。”
陆鸣宵咂嘴摇头：“瞧把孩子累的。你先在这歇会，我跟你师父进去会会大仙。”
夜幕降临，山风呼啸，山谷上方的树木像凄凄鬼影，吴起打个哆嗦，舔舔嘴唇看向山洞。洞口因为陆鸣宵放的羽毛散发出点点荧光，反而令人安心。
小吴扶着树枝撑起身子：“陆哥……我也进去。”末了还巴巴望着江离，“师父，可以吗？”
江离面无表情，点头“嗯”了声，然后她收起斫仙，从另一个靴筒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弩机端在左手，右手举着手机，略微弯腰钻进洞穴。
靠近洞口的地方狭窄，江离还好，陆鸣宵人高马大，只能缩肩弓背，好似钻狗洞。幸而没几步就变宽了，吴起和陆鸣宵也逐渐能站直身子。
江离在前，陆鸣宵垫后，吴起被二人夹在中间。
跟着追踪符的银屑一路走，这洞穴既曲折又幽深，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师父……”吴起哆哆嗦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江离用鼻音回复了声。
小吴：“我害怕。”
江离不动声色：“跟紧我。”
过了会儿，小吴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回声的原因，听着有些空灵。
“师父……”
江离莫名心里毛毛的，还是低沉回应道：“嗯？”
小吴的声音好似来自脚下的地上。
小吴：“……我头掉了。”
江离：？？！
江离浑身汗毛炸起，猝然回头，只见小吴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