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是无数代容氏皇帝都想要做到的事情。
容氏乃是天命的人皇,注定了容氏一族哪怕天赋再高,能力再强,也活不过百岁,就连容氏最有名的长寿的皇帝活了也不过九十九岁。
人皇必然为人,不得超脱于人族。
这是天道的规矩。
这就意味着容氏面对各大寿命及长的修仙门、各大氏族,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弱势,想办的事情办不到,换个皇帝就要地动山摇一次。
如此强势地对修道者下限制,这是阿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
“……那咱们的山,死的那些人,是不是可以要他们偿命?”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刚才的议论声全然消失。
大家谁也没有先开口,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过于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他们都觉得是假的。
颜大人思绪片刻,回答道:“无论是否可行,我们先将此事上报!”
接下来要紧的事情是处斩温格。
永乐城里是没有刽子手的,通常都是等到秋后一并运到北固城,由北固城统一处理。
但北固城前些日子起了一场火,一个小二说那几个刽子手被烧成了灰,但那几个刽子手却又好不好的坐在那里,甚至身子骨都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城里有忌讳,北固城衙门便辞了那几个刽子手,他们就各自返乡种地,现在找人,又不是谁都乐意去做那杀人的勾当。
就连北固城的囚犯如今都要运到附近另一个小城里处理,自然无暇顾及永乐城这边。
好在永乐城也就温格一个死刑犯,一个年老的刽子手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
人头落地只是瞬间的事情。
一切都为了在今日完成新皇的命令而有些混乱,直到尸体被收敛,也没有人来看望这个恶仆一眼。
听说温家老四倒是想来,结果被温老爷子锁在了别院不准出来。
结果他想翻墙,反倒摔断了一条腿,据说大夫去给他接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疯傻了。
最后竟然是金甲卫给他收敛的尸体。
夜晚,西陵城。
华灯初上,宏伟华美的宫殿之中一片寂静。
新皇是个长相俊逸的年轻人,嘴角抿起,额心已经有了深深的痕迹。
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他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服侍新太后的人跪了一地。
“母后,儿臣还有政务处理,先行告退。”他对着紧闭的门行一大礼,缓缓道:“父皇已先去,还望母后好好保重身体。”
门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新皇知晓,母亲对他心中有恨,但那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而是来到宫内供奉先祖的宗祠之中。
宗祠极大,供奉着上万个牌位,都是容氏先灵。
本是庄重严肃之地,结果新皇进去的时候,就见一人坐在最高处,长腿随意伸着,手里还抱着个贡果在啃。
来人见新皇踏入,眉毛一挑,手里咬了一口的果子就朝他身上砸去。
“你小子,可以啊。”他又拿了个果子随意在身上擦了擦,啃一口含糊不清道:“是个干大事的人!”
新皇把果子端正地放在桌上,苦笑道:“老祖宗就莫要笑话我了。”
被称为老祖宗的人其实没有多老,只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身上有一种潇洒和沧桑混杂的感觉。
他翻身下来,轻飘飘地落在新皇面前,身上还带着宗祠常年被熏然的香味。
“你这次可是要把所有修仙门的人都得罪透了啊。”老祖宗盘腿坐在供桌上随意道。
新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是还有老祖宗在吗?”
老祖宗连忙摆手,“别别别,他们要是一起来打我,我可不一定能打过!”
新皇说:“您的同伴们,不都逐渐苏醒了吗?”
老祖宗撑了个懒腰,毫无优雅可言,看着就像是路边的一个糙汉镖师,哪能想到他体内流淌着最为尊贵的容氏血脉,甚至就连牌位,都被放在了第二排,被放在了祖皇帝之下。
老祖宗的名字很粗糙,姓容,而后一个大字,按照他那个更糙汉的老爹的说法,这是有容乃大。
时间再往前推几千年,这个名字在修仙界更是如雷贯耳——土神容大。
容大嘿嘿一笑,揽着新皇的肩膀跟哥俩好似地说:“来来来,咱爷俩来跟你唠唠。”
“先说小金,那龟孙最倒霉了,第一个死,尸骨还不知道被谁炼成了武器,现在都没醒,反正我是没感受到他。”
“再来说阿木,这小丫头白混这么多年,一个信徒都不要,真就把自己活成一副死光棍的模样。”
新皇疑惑道:“那木神醒了吗?”
容大说:“应该醒了吧,我还感受到她刚才还封了扇妖魔门。”
“可她……您不是说,您是由容氏常年供奉,您才得以在香火之中重生的么?”
“我也觉得奇怪。”容大挠挠头,“不过她压根就不是个会打架的料,顶多你被揍狠了,喊阿木过来给你治治。”
“小水,阿渡,他信徒够多了吧?这货醒是醒了,搁那装死呢,不过要是说揍修仙者,他没准能诈会尸。”
“再然后,火神,小明,一个天天该尿炕的货,她最能打,但这姑娘不用指望,我估摸着她八成是醒不过来。”
新皇眼含期待地看着他,问道:“那您呢?”
容大干咳两声,拍拍胸脯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陵墓跟我说,保证修得贼好!”
“……”
新皇沉默了。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撩袍子坐在蒲团上,手抵着额头。
容大不知晓他和先皇的计算,还笑呵呵地问:“怎么?怕了?”
新皇说:“没什么好怕的。”
他抬眼看着面前一尊有一尊牌位,目光凌厉而坚定:“都是为了人族。”
容大拍了拍他的脑袋,嘿嘿傻笑一声:“老爹要是知道他有个这么有志气的血脉,嘴怕都是要笑歪了。”
新皇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