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蛇
山腰被轻薄的雾岚绕住,像缓动的暗带,迎客松斜飞入山巅。
山壁内嵌的风灯照出脚下的路,明暗交替的火光镀在沈让鹤的侧脸,谢湘灵可以看见他双颊上细弱的绒毛,莹润如玉。
谢湘灵不自觉抿紧了唇,下意识想从沈让鹤的身上跳下去。
她挣扎了几回,对方的肌肉转瞬僵硬。谢湘灵诧异挑眉,没好气地道:“小道君,你这是在干嘛?我救了你,免你受伤,你现今随随便便就掳我回家?”
她随口定义:“流氓行径。”
“多有得罪。”沈让鹤解释说,“你腿伤了,不便行动。”
谢湘灵偏要和他对着干,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嗓音清脆道:“什么不便行动?伤的又不是你,子非鱼,你怎么知道我行动不便。”
沈让鹤背她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剩下的阶梯一路向上,由浮云遮盖望不到头。
沈让鹤的气息仍然平稳缓和:“你脉象有异,寻常医者查不出修道之人的病灶,我想带你回去给家中长辈看看。当然,若姑娘有更好的去处,沈某再送姑娘过去。”
谢湘灵沉默了一会,给自己把了个脉。
经脉滞涩,绵弱虚浮,模糊难辨。
很好,干得漂亮,穿书第二次就命不久矣。
她几度张唇,嚅嗫了一会。
右腿软绵绵的垂下来,在安静的时候痛感异常明显,刀尖扎进心口,刺痛再钝痛。
谢湘灵又叫唤:“道君,可有什么止痛的丹药拿来吃吃?我痛的厉害。”
沈让鹤垂眸说:“无。”
谢湘灵哼哼唧唧:“沈道君身为不归山沈氏的少主,将来的沈家主,连颗止痛的丹药都没有,像话吗?”
这只怪沈让鹤每每下山捉妖,从衣裳银钱到药物捐赠救济了一路,储物袋空了大半。
白骨生肉的丹药都给出去了,别说一颗小小的止痛丹,自然是半点不剩。
沈让鹤没回话,心里稍感愧疚,但还是一贯沉着脸。
谢湘灵又哪里会猜不到。
她最看不惯沈让鹤这般举动。
救一个,渡一个,到最后不惜割肉饲鹰,以己渡人,但世上悲苦之人何其多,恶披着善的皮囊混迹人群,走投无路之人哪怕是看见萤火微芒往往也恶到极致,他救的过来么?
谢湘灵忍了又忍,深埋在沈让鹤的肩头狠命咬了一口。
沈让鹤涵养极好,一声不吭,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展平,眼尾微微下撇。
他看着台阶,无知无觉的模样。
谢湘灵气笑了。
没准沈让鹤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刁蛮疯子,见人就骂,见人就咬,状若魔疯,行若野狗。
她厌他白衣不染尘,厌他皎洁如月,不坠落在她的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