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闹书院
外面雨停了,空气却异常潮湿。微风起处,凉透薄衫,田野上的寒意,并没因我们匆匆赶路而有所减弱,而是不断地通过我小小的手掌直接传向父亲的大手中。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去看看那两位第一天上学的小哥哥到底怎么样了。趁父亲给一个教书先生送代课资料时,我也就顺理成章争取到一次陪同他上学堂的机会。
新生教室就在父亲办公室的隔壁,简朴而干净。我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学堂自由散漫的风气给了我随便出入各教室的权力。但前提是不能让父亲看见,否则我是要被轰到操场上去罚站了。
由于爷爷的原因,今天父亲并没打算在学堂久留,不过还是让一位问事的老教员拦住了,两人在商量一些细节。趁他们不注意,我悄悄从后门钻进了新生班。除黄哥哥外,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新生班也就20多人,他们每人一张课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两本薄薄的小书。虽然书面有厚厚的封皮,但里面却被翻得全都起了毛边,估计这些书已被别人用了多次了。没办法,山庄纸贵,这些早期由远行者费尽千辛万苦从山外运来的小书是最好的启蒙课本。难怪昨天父亲听说舅舅为他带来大量的书籍而兴奋得差点一夜未眠,竟连书名都未让我们看完就被他先行封存在书房中了。
当然,学习不仅要有书,而且还得有纸和笔。新生们的“纸”其实就是一块磨得特别平展的石板,笔呢,几根红土制成的“粉笔”。石板擦洗方便,不留痕迹,是新生练习写字的最好工具。由于作业全在课堂上做答,先生因此对每个孩子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有当学生们上学上到一定程度,而且字迹工整以后,学堂才另外提供一种“毛笔”,这也是庄中的特产,就是用一根细竹管绑上一缕动物毛,然后蘸上红泥汁就可在竹片上或石板上书写。其难度相对较大,学生们一般要等到学习二、三年后才可以使用。再大一点,“纸”可改为丝绸布料,红泥因颜色保持持久,学生可以在上面随便涂鸦。很多人为了留下自己的“墨宝”,故意将布料做成服装,现在学堂中就有一些高年级的学生穿着自己设计的“文字服”。
按照习惯,先生们长期以来都是把学堂按所学的层次编成五个班级。学生们并不是按年来升级,而是按认知程度,每个人要达到一定的知识积累才可以升级。虽然健水从小跟着舅舅学了不少东西,但父亲为了让健水先适应一下,还是把他与雁康编在了启蒙班,这个班的授课先生正是父母亲的干儿子,我的书朗哥哥。前面提到过,幽幽山庄的人其实都姓冷,为什么书朗一个人却姓黄呢?关于他的来历这里有一段相当离奇的故事,不过我当时仅知道他是被父亲从山中“捡”回来的,对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书朗年纪轻轻,虽满脸书卷气,但说话办事刚中有柔,选他做启蒙教师似乎非常恰当。
其实父亲不让我乱闯教室是对的,我的到来确实让书朗分了一些神。本来我来之前教室中朗朗书声盖过了一切动静,但书朗不时将友好的目光投向我,很快就把我的行藏暴露给了大家。先是有一、两个比较敏感的孩子往后张望,其后全班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扭过来。不过很多人见是我,就又继续摇头晃脑的念叨自己的课文。
“啊!雨灵!”只有一个孩子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一声大喊立刻将课堂的秩序搅乱了,教室里热闹起来,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我和他身上。而且他还毫无顾忌地从座位上跑过来,大声咋唬道:“雨灵哎――,你也来上学了,是吗?”
这是一个只有前脑门留着一撮头发,四周则剃得光光的七岁小男孩儿。圆圆的脸,微翘的鼻,眼睛眯缝得象月牙,一身新衣服刚穿上就被他用红土笔弄得麻麻点点。脚上的鞋趿拉着,站没站相,走没走样,活脱脱象足了戏台上的小花脸。
看到他,我心里尽管特别想乐,可还是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我是来玩的。雁康,你可是学生耶,不要跟我闹了。”
“我不管!”看得出来雁康是真热情,他挥起他的小拳头轻轻地打在我身上,以此来表达他的欣喜。其实我一直就有虚荣心,既然有人这么捧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雁康的行为实在大胆,如果被黄哥哥告到父亲那里,那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然而淘气是雁康的天性,我只得咬着嘴唇,“嘿嘿”的乐着不置可否。
黄哥哥见课堂秩序大乱,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白净的脸庞逐渐涨得通红。雁康还要聒噪不休,我使劲瞪了雁康一眼小声说:“别吵!看你们黄先生要急了!”
估计我的眼神很凌厉,雁康就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身子立刻变得有些僵硬。
“冷雁康!还不快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讲台上响起教鞭敲击桌子的声音,伴随着书朗威严的话语。“你难道又要犯早晨的老毛病了吗?”
没想到雁康只是瞬间的失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大胆地回头冲黄哥哥做了个鬼脸。可他不害怕我害怕,我开始跺脚发脾气道:“还不快回去!我爸来了怎么办?你要我让他把你关黑屋子里去?”
“那把你也关进去?”雁康嬉皮笑脸。
“讨厌!我要生气了。”我圆睁双眼,还举起了拳头。
“哇-,雨灵你真生气了!可别生气,可别生气!”见我真怒了,雁康这才一边小声自语,一边灰溜溜的回到原位。
看这傻瓜多像狗熊啊!我忍不住又乐了。
“冷雨灵。你?”书朗很少直接叫我的大名,显然已开始迁怒于我。虽然他的表情恢复成当初的样子,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却隔在了我们中间。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不知究竟怎么处置我才好。
教室里的吵闹声依然不绝于耳。
“黄哥哥!对不起!”我很快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得找个借口,以免父亲知道了以后会限制我来学堂的自由。找什么借口好呢?我随便扫了一眼,突然发现只有我那刚见过两次面的表哥一个人把头埋在书里,对我的到来和教室里的混杂充耳不闻。有了,就先拿他当挡箭牌!“黄哥哥,我舅舅让我看看健水是不是喜欢这儿!”
书朗笑了。“告诉你舅舅,健水他可是个好学生。”
“啊。”
“你还有话要问吗?”
“没有了。”我摇头。两只脚却站在原地不动。心想不知健水的耳朵是不是堵住了?我们在说他,可他连头也不抬。
“健水!”我故意凑近他叫了一声。健水似吓了一跳,仰头快速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的黄先生,之后又将头很快地缩了回去。比起雁康来,健水的举动简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