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虽说繁殖是生命的本能，但是这个本能在不同个体身上的具体表现可以说是千差万别的。

哪怕是人类，也有欲望旺盛和浅淡的。后世现代医学告诉我们，都是激素在调控一切。

现在的鬼舞辻无惨虽然不明白这些最深层的生理运作机制，但这都不妨碍他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状况——他，鬼舞辻无惨，鬼舞辻家的独苗苗，比起与不同的女性繁衍延续鬼舞辻家的下一代，他更想要好好养生让自己活得长命百岁！

大海彼岸的种花大家，好几百年前的朝代就有了老黄思想，相关书籍传入不少，以鬼舞辻无惨的文学涵养，当然是直接阅读未经翻译的原文典籍都毫无障碍的。

老黄思想中，无惨最欣赏并且奉为圭臬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是的，无惨讨厌变化。作为一个常年被疾病折磨、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病情与自身性命之间那脆弱平衡的求生者，就好比一个被迫走在万丈悬崖上唯一那根能够前进的钢丝上的胆小鬼，手里非但没有平衡木，周围任何细小的气流变化，声响骤起等等，都有可能是打破那丝脆弱平衡的致命要素。

虽然无惨这条双标狗，很明显自动忽略了老医师的药物令他产生的变化所带来的那些益处，譬如日渐恢复并强健起来的身体，但他始终坚持认为变化基本意味着“劣化”，意味着衰败。

他只喜欢“不变”（或许还有那些对他有益处的变化，但他不会说出来），特别是维持在最完美无缺的状态下——譬如现在，他终于可以离开那张令人厌倦的寝台和那座药味绕梁终年不散的寝殿，戴上乌帽子，穿上暗纹精美的狩衣，坐在无风的檐廊下，高抬下巴傲然欣赏庭院里的景色。

就连他满头的黑色长卷发也变得坚韧起来，迎风飘落三十根什么的这种事，都再也不会发生了！

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是无惨无法改变的，这一点他从不否认。

但是，

但是！

这些在日落时分以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把他塞进牛车里，牛不停蹄地送到个什么不认识的大纳言的宅邸，去和对方家里的女儿配种的行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月子呢？！月子那个没用的女人！！

你男人都要被押去伺候别的女人了！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表示一下反对啊！

是的，就像所有没用但还算有钱的老板那样，鬼舞辻无惨现在就希望月子这位正妻，能发挥后世现代职场中那种特别强·悍·能·干的下属那样的功效，出来帮他挡枪，挡掉那些推拒不掉、但又非常讨他厌的客户。

然而遗憾的是，月子让他失望了。

一路都在心里咒骂月子无能不堪大用并暗戳戳给她又扣了好感度的无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到了一扇绘满了游园仕女和春日美景的联轴屏风前。

屏风后传来女子细细的娇笑，说话声太轻太低，无惨没有听清。

此时的侍女们已经全部退出了和室，把空间完全留给了年轻的贵族男女。因为不是娶正妻，所以平安时代的贵族男性在女方处留宿三日，就算认下了这个新“妻子”，有身份的贵族女性会被旁人视作那位男性的“侧室”或“情妇”，平民女性基本就只能当当“情妇”了。

别吃惊，平安时代的女性给人当侧室情妇那都不是丢人的事，不但不影响她们日后正式婚嫁，甚至给大人物或者很多圈内人士当过侧室情妇的经历，都有可能成为正式婚嫁的加分项。

为什么呢？因为这说明该女子有魅力啊！追求者众多！

不是技术好的功夫派，就是长得美的颜值派，不然怎么能吸引那么多知名人士都去盖章认证呢！

所以大纳言家的三姬对成为鬼舞辻家继承人的侧室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满心窃喜。

这位姬君出生不高，母亲仅仅是与大纳言关系密切的一位座商的女儿，也就是说，是个平民，顶天去也就是个生活较为富裕的平民。

年方16的三姬是家中姐妹里相貌最出挑的，因而得以从一众出生低微的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父亲大纳言手里拉拢年轻权贵的最艳丽的一朵交际花。

半年前才产下一女的三姬对自己的脸蛋身材和技术都信心十足，时至今日她那三位入幕之宾还在为孩子到底是哪一家的而争执不休呢。

她的胸更是因为哺乳而比之前扁平的少女尺寸涨大了不少，相信那位早已年满18的鬼舞辻家独子应该会很喜欢，就像她那三位在她产后依然与她保持恋爱关系并有更加痴迷态势的入幕之宾们那样。

闹了这么一出，她在京都的名声也可谓是水涨船高。如今居然钓到了弘徽殿太后的青睐，觉得她年轻漂亮还能生，就把自家侄子介绍给了她。

注：妹妹的儿子按我们的叫法应该是外甥，但因为鬼舞辻无惨继承了鬼舞辻的姓氏，与太后同姓，故叫侄子了，私设勿cue谢谢。

然而奇怪的是，屏风对面的男人似乎对她并不感冒的样子，似乎从未听过她最近一时无两的风头。

为了今晚的一度春宵，早已拔眉染齿的三姬仔仔细细上了妆，把脸涂得雪白，眼角和唇中点上了猩红。所有看过的人都说美艳无双，包管叫那位鬼舞辻殿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在对面久不回应的僵持中，披着姬发的三姬终于下定决心，主动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男人，究竟是何模样，为何能够如此沉着冷静地应对她的温言细语。

然后她就被无惨的美貌惊呆并被深深打击到了。

三姬一眼便看出了鬼舞辻无惨的脸没有涂抹任何白色的妆粉，因为他耳鬓发根周围以及耳朵的肤色，与面色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平安京一般贵族女性青睐姬发的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它能遮住耳朵和发际线，以隐藏白面妆容与自然肤色衔接处的那些不自然色差。

但就这，鬼舞辻贵公子的脸色却和她一个精心妆点过的白脸白得不相上下，毫无血色可言。

而这种惨白在夜间烛光的映照下，却会产生一种格外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

他的睫毛虽不长但长得均匀而浓密，在这个没有人工美睫使用假睫毛或者种睫毛的年代，更是一目了然形成了一种天然眼线的视觉效果，大大凸显了眉眼在五官中的清晰度。

加之他瞪视着的梅红色眼瞳，眸底反射着烛火的光芒，细长的眉眼和略微收缩竖立的瞳孔，伴随着冷冽的、属于上位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