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书房转了好几圈,听说四阿哥到了,这才坐回御案后面。
眼下能断了太子念想的,只有老四。可这件事有风险,康熙得提前跟他说清楚。
“太子喜欢乌拉那拉家那个小姑娘,你知道吗?"康熙劈面便问。
四阿哥点头:“儿臣知道。”
康熙瞪眼:“知道你还敢娶她?”
四阿哥跪在地上,没接话,听皇上又道:“前朝的襄亲王因何而死,你知道吗?”
襄亲王博木博果尔是先帝的兄弟,比先帝小四岁,与先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后来襄亲王死于非命,卒年十五岁,而他当时的福晋正是董鄂氏,也就是先帝终其一生最宠爱的女人董鄂皇贵妃。反观自己,比太子小四岁,与太子一起长大,兄弟感情深厚。
明年大选,如果不出意外,他将迎娶太子喜欢的姑娘为妻。仿佛昨日重现,难怪皇上有此一问。
“儿臣知道,但儿臣别无选择。"四阿哥看了一眼奉先殿的方向,又看皇上,“儿臣还有汗阿玛。”
襄亲王死的时候,先帝早已登基。而太子还只是太子,皇上春秋正盛,身体康健,还能添丁进口,他没什么可怕的。至于他的亲事……乌拉那拉家在上三旗不显山不露水,各方面都合适。
赶在太子和三阿哥之前成亲,他的岳家不能太显赫。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没有岳家的帮衬,反而更好。他用自己的终身大事,为太子挡掉桃花劫,还要冒很大风险。皇上以后肯定会更加看重他,并且给他补偿,稳赚不赔。即便太子知道了,也只会以为皇上逼迫于他,并不影响他与太子之间的兄弟情。
脑海中浮现出小丫头拒绝他时坚定摇头的模样,四阿哥轻轻磨牙。
事已至此,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得嫁给他了。姜舒月并不知道自己名花有主了,她此时正在发愁,明天带谁去皇家围场挑松针土。
“姑娘,前天四公子走时气呼呼的,他还会帮你吗?"冯巧儿觉得这事悬了。
与财大气粗的印公子相比,她对四公子的感觉很一般。姜舒月心大:“没事儿,他每回帮我,都记着呢。等他想好了要什么,我会报答他的。”
反正不是白帮忙。
冯巧儿闻言直撇嘴:“还是印公子好,他帮咱们从来不要回报。”
那种更像施恩。
姜舒月不否认印公子是个好人,但还是四公子这种施恩图报的,让她相处起来更自在。
“宝树哥的伤还没好,不能下地。我娘腰疼,我陪姑娘去围场吧。“村里倒是有壮劳力,但冯巧儿不放心让他们带姑娘去。姑娘可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得替哥哥看好了。冯巧儿陪着姜舒月去过围场,可这回是去挑土,属于重体力活,小姑娘做不来。
再说常妈妈不会做饭,姜舒月也不想回来吃破马张飞似的黑暗料理。
正犯难呢,院中响起常妈妈惊喜的声音:“明知,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族学的先生有事,给我们放了假,爹让我回家看看。"是冯明知清越的嗓音。
冯巧儿一听她哥回来了,就朝姜舒月眨眨眼:“这不,陪姑娘去围场的人来了。”
姜舒月:…也行。
正好她有话想单独跟冯明知聊聊。
冯巧儿说完迎出去,姜舒月没她跑得快,跟在后面。冯明知的目光在妹妹身上划过,下意识朝她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走在后面的姜舒月。
不知为何,耳根微微发热。
姑娘小的时候,他把她当妹妹,和巧儿是一样的。后来姑娘受伤,他还是把她当妹妹,因为她生活不能自理,对她比对巧儿更加上心。
哪怕是在爹娘发愁,害怕姑娘拖累他,他亲口说出钟意姑娘,愿意娶她为妻,一辈子照顾她对她好的时候,在冯明知心里,姑娘也只是他的妹妹。
可上次他回家,惊喜地发现姑娘的病好了,再对上她的眼睛,冯明知没来由有些慌乱。
他从小就知道姑娘生得美,像月宫里的仙女,可上次见她,冯明知仿佛才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种美。惊艳,心动,惶恐……百感交集,心跳得比平时快很多,每当她看向自己,冯明知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与他说话,给他夹菜,冯明知感觉心都要跳出胸腔了。根本不敢看她,更不敢跟她说话,连她夹的菜也没吃,落荒而逃。
进到城门里,他的脸还热得吓人。
回到粮铺,把爹吓了一跳,以为他生病了。这次娘拿了银子过来,说是姑娘给的,让爹出去租房,给他请先生,冯明知的心情再次激荡起来。
可爹的一番话,如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爹说:“乌拉那拉家认回姑娘,还给了她那么大一笔嫁妆,你与姑娘的缘分,怕是尽了。”
冯明知如坠冰窟:“大福晋不是把姑娘许给我了吗?后年,我加把劲肯定能考中举人。”
爹只是摇头:“姑娘是旗人,病好了要参加选秀。以乌拉那拉家的门第和姑娘的容貌,肯定能被选上。”“爹,姑娘才多大,还不够选秀的年龄!"冯明知急了。爹同情地看着他:“明知啊,大选三年一次,姑娘的病好了,躲过明年,还有下一回。”
冯明知看到希望:“等不到下一回,我便是举人了。”爹叹口气:“旗人女子不经大选,不准婚配。”那次对话之后,冯明知将律法翻了一遍,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他并不清楚姑娘对他的心心意,所以得见上一面。
“哥哥,姑娘与印四公子约好去皇家围场挑土。四公子那边出人,姑娘不放心要去盯着,我和娘都走不开,你陪姑娘去吧。"巧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印公子的大名,冯明知经常听妹妹说起。他知道印公子是个侍卫,在田庄附近的皇家围场当差,似乎与巧儿很投契,每个月过来都给她带点心。
印四公子又是谁?他为什么要与姑娘约定?还有…姑娘为什么要挑土?土哪里都有,为什么非要到皇家围场去挑?冯明知满脑子问号,都顾不得耳根在发烫了。见他眼神中充满疑惑,冯巧儿将自己的逻辑自洽能力发挥到了极致,耐心给他解释。
连姜舒月都没听出破绽。
原来是这样,冯明知放下心,看了姜舒月一眼,点头:“好,我陪姑娘过去。”
本以为还要带些人手,毕竟姑娘现在已经是田庄的东家了,出发的时候冯明知才后知后觉,只有他们两个结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