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看见她形容疲惫,长裙雨迹点点,不由出声关切:“我煮了姜糖水,太太喝完姜汤再去洗个澡吧,这种天气淋雨容易感冒,可不能小看。”
钟嘉慧沉默着点头,对阿姨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饮尽姜糖水便上到二楼。等吴霖进来时只能听见主卧浴室里的哗啦水声,他微微侧目,便看见毛呢大衣、黄色绸缎长裙以及内衫四散在沙发上。
姜阿姨在厨房喊他。
“先生,锅里还剩一碗姜糖水,给您打个鸡蛋煮了解酒怎么样?”
“不用。”
吴霖收回视线,嗓子干哑,同阿姨说话时忍不住低咳两声,立刻引起阿姨的担心。
“那把糖水喝了吧,正好去去凉气。”
吴霖不欲多费口舌,走到餐厅将姜糖水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火热顺着喉咙直抵胃部,他缓了缓,仍觉心烦意燥。
“我还有公务,”他倒了一杯凉水慢慢顺着火气,“要是太太问起,就说我在书房,让她自己先睡。”
吴霖刚要走上楼梯,突然转过身。
“还有,劝她早点睡。”
阿姨回答得很谨慎:“我会尽量。”
总之等钟嘉慧从浴室里走出来时,诺大一栋别墅空无一人,只有从三楼吊顶垂下的水晶灯散发着幽幽微光,落地窗外可见飘飞的雨丝,时不时有闪电劈裂云层,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在月光和水晶灯的昏黄光芒下显现出漆黑的幽幽光泽。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顺着扶梯拾级而下,赤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缓缓走向钢琴。
木质钢琴冰冷坚硬,方从浴室温暖水汽里出来的皮肤却更为敏感,钟嘉慧手微微一抖,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
她轻轻按下雪白的琴键,顷刻间一串悦耳的音符连贯而出,在空旷的客厅里久久回荡。
琴键的手感极为熟悉,不轻不重,她忽然想起,她曾今也拥有过一架钢琴,母亲死后家道中落,便由父亲做主给卖了,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它搬走,然后对罗芸说:“反正我钢琴弹得不好,也不喜欢弹钢琴,放着也是占位置。”
罗芸那时候在尝试抽烟,闻言故作优雅地将香烟夹在手中,幽幽吐出一口烟。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钢琴是同时买的。”
当然记得,那年钟嘉慧五岁,母亲身体健康,带着她挑选生日礼物;罗芸六岁,已经学了快三年的琴,窥见她极高天赋的父母带着她在钢琴专卖店挑选合心意的钢琴。
罗芸坐在琴椅上,脚甚至够不着脚踏板,但是她手一放上琴键,88个琴键就成为了她挥毫泼墨的工具,小嘉慧在透明的落地玻璃前看她弹完了一首又一首曲子,对她母亲说:“我想要学钢琴。”
尽管她最终投向弦乐的怀抱,但不能否认,她最初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学钢琴的。
“记得。”
罗芸被烟呛得咳嗽一声,眼里溢出泪花来,说:“它们年龄相仿,款式相同,你要是不嫌弃,请尽情使用它。”
罗芸,罗芸,钟嘉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罗芸走后她才发现,她的记忆里罗芸无处不在,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愤怒,总能窥见罗芸的身影。
就连她无意识弹奏的音符,都是罗芸未成之作。
“你买的钢琴吗?”她突然抬头看向二楼,声音不大不小,“早上这里还没有呢。”
吴霖垂眸看着钟嘉慧,她穿了一件白色绸缎睡裙,窗外风雨大作,皆被挡在结实的双层落地窗外,唯有皎洁月华落在她身上,就像一幅无声的画卷。
除却他方才听见的隐隐琴声。
许是喝了姜糖水的缘故,他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心头躁动,唯有握住冰冷的铁栏杆方稍稍缓解,他吞了一口唾沫,将升腾的情绪压制在喉间,对抬头安静地望着他的钟嘉慧说:“这是新房,总不能让它太过空荡。”
妻子又笑了一笑,笑意很清浅,近乎为无,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温柔,心跳骤然为之停滞。
妻子复而低下头去轻抚钢琴,白皙细嫩的手缓缓抚过漆黑冰冷的琴身,黑与白的对比是那么的强烈,却又因月光而变得朦胧,纤细的手指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轻轻地触碰……
“嘉慧,”吴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你可以把你的琴带过来,这里做了隔音,且是独栋,不用担心会吵到邻居。”
自从她父亲公司的资金链出现问题后,他们就从价值几千万的别墅中搬离,住到平层当中。
只不过吴霖不知道,她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搬出了家。当然,她住的地方也不妨碍她练琴会叨扰到邻居。
“谢谢,我会考虑的。”钟嘉慧低声应了,心道怪不得罗芸会被吴霖迷得三迷五道,他确实用心。
她顿时心声警惕:“多谢你,但是我常在工作室练琴,就不麻烦了。“
手中的栏杆已经被熨得火热,吴霖抬手换了一个位置,他能察觉到钟嘉慧的眼神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视,额头忽然生了一层浅汗,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无不懊丧地想:不应该喝姜姨的那一碗姜糖水的,鬼知道她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吴霖,”钟嘉慧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又有一丝疑惑,“屋里没有开暖气,你怎么会流鼻血?”
吴霖一愣,伸手摸向鼻尖,方觉鼻中一股热意潺潺,手间温热濡湿。
“该死!”他低低骂了一声,背过身去。
钟嘉慧歪头盯了他半天,才听见他故作镇定的清冷声音:“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明日如果有空,我们去看望母亲。”
钟嘉慧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好。”
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