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姚太医回太医署,带着东西过去。”太后身边的内侍道。
姚太医闻声飞快地提笔,留下几张方子,“有些事情微臣不必言明,想必殿下是知道的。今日之后,我不便再来。伤腿已经接好,殿下让那个会些皮毛的宫人,用木尺固定,伤处每日换药,另外,照着这张方子熬药便是。”
姚太医伸手递出方子,宋温陶抬手接住。姚太医却不放手,抬眸盯着她,眼眸里涌动着一些东西。
“殿下,陛下的情况,不太好……”
“姚太医。”宋温陶看着这位神情焦急的年轻太医,“我明白。”
姚太医眼眸微动,松开手中的方子。
事情办完,姚太医好似迅速耗竭了精力,整个人又萎靡下来,向宋温陶行一礼,便无精打采地告退了。
请人的内侍在外等候,姚太医整个人轻飘飘地,随他向外走去。
“扶容。”宋温陶道,“把这药箱给姚太医送去。”
她从药佛室中带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些精巧的器具和草草写就的行医手札。
这些东西对平常人来说是无用的破烂,但是对姚太医,应当有用。
安排妥当之后,宋温陶展开手上的方子,细细看过。
她扫过几行飞扬的墨字,不由得蹙紧眉。
依旧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野菊连翘,三七红花之类,但剂量上……却减了一半!
宋温陶思忖片刻,将这张方子递给烧火宫女。
“将煎药的方子换了。”宋温陶道,“照着这上面的剂量来。”
……
风雨如磐,宫道上鲜有人迹。
扶容撑着伞将药箱送到太医署的时候,正逢送归冯太医的明华从门内出来。
两人隔着伞下雨帘对视一眼,相望颔首,而后擦肩而过。
扶容拎着药箱踏入太医署,弗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招呼声,“小姚啊,先别忙。”
苍老的冯太医掀开食盒,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端出来,“来,太后娘娘亲赐的莲子粥,还热乎着,要不要尝尝?”
扶容见状忙道:“姚太医,这是您落下的药箱,殿下嘱我送过来。”
姚太医露出迷茫的神情,心道,我哪里落下了药箱?
“姚太医收好。”扶容将药箱递到他手中,意有所指地对上他的眼,“奴婢告退。”
姚太医将药箱接过。
扶容颔首退出门槛。
姚太医将药箱抱在怀中,应和着冯太医的招呼上前,大大咧咧地翻找食盒,口中咕哝着,“有没有尚食局新做的月桂糖……”
食盒掀到最后一层,里面金光一闪。
扶容瞧见一排整齐的金锭,雕成精巧的花生形状。
姚太医啪地一声阖上食盒,抱着药箱,意兴阑珊道:“没有,我去准备些东西,晚些去慈宁宫。”
冯太医应了一声,抬起颤巍巍的手,低头舀一勺莲子粥。
他已年迈,手不受控地轻抖,半勺汤粥泼洒出来,一颗莲子沿着桌面咕噜噜地滚动,啪唧一声摔在地上。
“老了……”冯太医将剩下的半勺稀粥送入口中,“老喽。”
姚太医躲入房中,悄悄将药箱打开,看到里面的行医手札。
拿起翻过几页,姚太医手忽而有些颤抖,眼眸变得越来越亮。
公主的这份礼,于她而言,实在贵重。
扶容撑起伞,踏入雨幕中。
……
安乐宫的小厨房边,有一口水井。
烧火宫女戴着箬帽,弯下身子,吱呀呀地转动轱辘,打出一桶清水。
她将水桶提进小厨房,将半桶清水倒进铁锅,半桶倒入铜盆里。
烧火宫女填了几根柴,将火烧得更旺,又将另一口锅的锅盖掀开。
热腾腾的水蒸气汹涌地冒出来,大锅内剩了一浅底的水,正咕噜噜地沸腾着,锅里煮着一些裁好的白布条。
烧火宫女并不添水,又将锅盖盖上,端上那盆清水,绕过回廊,踏入西厢。
宋温陶正在床边守着傅迟晏,听到她的动静,抬手将傅迟晏额上的布帕取下,浸入冷水里。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宋温陶将布帕摆开拧干,询问烧火宫女。
“殿下要的那些布条,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烘干了。”
宋温陶点点头,取下烛台上正燃着的一根蜡烛,将其他蜡烛点亮。
“去吩咐宫人准备几个炭盆来。”宋温陶看着豆大的烛火一生二,二生三,每多一簇火苗,屋内就亮上三分,“将库房里的檀木箱拿来。”
不多时,宫人们就手脚麻利地将宋温陶要的东西准备好,垂首退下。
宋温陶打开檀木箱,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细细地用刀尖割破火焰。
傅迟晏被跳动的烛火晃醒,睁开酸涩的眼,瞧见公主一身浅色大袖衫,立在火苗跳动的九枝莲花烛台旁,手执刀刃,眉眼低垂。
她立在光里,手执寒芒,让人分不清是观音还是罗刹。
她的指尖纤长素白,在傅迟晏的乱梦里,却曾毫不留情地扼上他的脖颈,摧残他的裂骨。
公主的影子映入傅迟晏深暗的眸底,他汗湿衣襟,一脸病容,眸中却有复杂的情绪隐秘涌动。
“殿下。”珠帘被撞响,一个宫女端着一些用物进来,“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宋温陶应一声,宫女从善如流地那些物什搁在床边,颔首退下了。
宋温陶将银剪刀挂在烛台的短枝上,取下腕上的白玉蛇镯,褪去飘曳的云纹大袖,在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净了净手。
她手里拿厚竹尺,腕上搭长布条,走到烛台旁,拿起那把刀刃被炙得发黑的银剪刀。
剪刀尖端泛起寒芒,她渐渐逼近。
傅迟晏不由得挪动一下。
他刚蜷一下腿,膝盖就被一把扣住。
“不许动。”
宋温陶俯身入罗帏,对上他的眼眸,轻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