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他盯着祠堂中跪拜的那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山羊胡捂着胳膊惨叫,忽然,他的眼睛盯住宋温陶。
“去死吧。”他忽然朝宋温陶扑过来。
宋温陶情急之下,在袖中摸到一袋香灰,病急乱投医,她抬手将香灰撒出去,扑了山羊胡满目满脸。
山羊胡被迷了眼睛,又是一阵惨呼。
他像一只又瞎又残的疯狗,怒吼着胡乱扑过来,宋温陶被逼到墙角,眼看就要被他扑撕,却忽然听到利刃入肉的声音。
山羊胡睁大布满香灰的眼睛,低头看了一眼从自己胸前穿出的钢刺,喉中赫赫有声。
“你们……”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掠过宋温陶,又转向傅迟晏,“不得好死。”
山羊胡瘦小的身躯软倒在地。
宋温陶瘫软在墙角,闻到满鼻香灰的味道。
这样不行……
宋温陶攒了攒气力,撑住发软的双膝站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神动魄摇。
傅迟晏漠然地看一眼山羊胡的尸体,搓了搓掷出钢刺的手指,甩去血垢。他抬眸深深地看宋温陶一眼,“出去,藏好。”
宋温陶眼前模糊,看到傅迟晏手执长刀,一步一步走进那供奉着牌位的祠堂。
石跖俯首最后一拜,端端正正地起身,将燃香插入香炉中。而后他转身,看着傅迟晏咧嘴笑,“师弟,你来了。”
他看一眼傅迟晏手中的刀,面上是不羁的笑脸,眸中却压着深沉的怒意,“怎么,你是要掀了这裴氏祠堂,搅得师父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我想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傅迟晏漆色瞳眸轻轻晃动,视线划过牌位上的名字,呼吸都变得浊重。
他走上前,却被石跖抬手挡住,“你,配吗?”
两人视线相接,气氛紧绷到极点。
“这话……”傅迟晏用刀背将他的手抵开,“何不问问你自己。”
石跖猝然发难,傅迟晏一个飞身,退出祠堂。
两人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过起招来,像两头凶手撕咬在一起,招招皆是杀招,处处皆为死手,斩断的草叶飘洒漫天,他们在亡师的牌位前,以命相搏。
宋温陶看着他在长戟下腾挪的身影,迷迷糊糊地想,这一幕,我也曾在梦中见过……
“宣威将军。”傅迟晏渐渐落于下风,他嘴唇苍白,唇角渗出鲜血,“如今怎么沦落到,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害人了。”
“国之蠹虫,死不足惜。”石跖道。
“时移事易,师兄的心性也变了。”傅迟晏举刀横于身前,抵抗着向他肩头压下的长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不是从……”
傅迟晏眸中眼角泛起可怖的红,和着苍白唇角下的蜿蜒血痕,显出几分妖异,“里通外族,害我性命那一天。”
石跖似是被他的话分了一下神,傅迟晏趁机弓腰扭身,一刀挥砍出去,划破他腰间的皮肉。
石跖后退,傅迟晏紧追上前,长刀直取石跖的咽喉。
石跖手中一弹,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傅迟晏的腰上,傅迟晏身形一晃,手上偏了半寸,刀刃擦过石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石跖一脚踹上他的腰腹,将他踢飞出去。
傅迟晏摔在荒草堆里,捂着腰间渗出的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不远处有光芒闪过,傅迟晏瞳眸涣散,微微转动,看到宋温陶。
她怎么没走?
傅迟晏咽下一口鲜血,苍白颤抖的手指又握住刀。
石跖拖着长戟,一步一步走到傅迟晏面前,“三年前你没葬身汾水河中,算你命大。”
“今日,就在师父的牌位前,祭上你的人头。”
他高高地举起长戟,正要落下,却有一支冷箭,刁钻阴险地向他的眼珠袭来。
而他竟然心中大意,发现得太迟!
石跖侧首闪躲,千钧一发之间,那支箭擦着他的额心飞过,剜下一层皮肉。
“臭娘们,我杀了你!”
石跖话音未落,傅迟晏握住长刀,猝然发难。
薄刃如银月般划过,削下荒草枯黄的细尖,斩入他持戟的手腕,在他的血肉之躯上,破开一小簇血色喷泉。
石跖的长戟应声落地,他的右手鲜血淋漓,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迟晏,“你、你竟敢!”
“三年前师兄欺我毁我。”傅迟晏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唇,长刀插入土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今我不过悉数奉还。”
“有何不敢?”
傅迟晏眸中闪过兴奋疯狂的神色,不顾身上的伤势,一刀一刀地挥砍出去。
好似要将命赌在这场杀局中。
石跖右手被废,拿不起长戟,但身手仍在,与重伤的傅迟晏缠斗在一起。
他挥拳轰然砸下,傅迟晏竟然也不躲,长刀直取石跖的右臂。
石跖也是个狂徒,看那架势,竟是要以废掉的臂膀为盾,与傅迟晏搏一个你死我活。
血水溅洒在黄土枯叶上,将清寂的庭院,染成一方血色炼狱。
“得了你们两个徒弟,裴将军还真是……”宋温陶按着眉心,缓缓站起来,“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梦中凌乱的画面,为她串起一切因果。
两人不死不休,宋温陶并不上前阻止,而是回身,拉开紧闭的府门。
“我乃当朝长公主。”宋温陶张开大袖,一身威仪,看着将军府外,一身青黑的衙役,命令道,“佛前吊尸的案犯就在这里,右手被右监大人所废,已是强弩之末。”
“还不速速缉拿贼人,为自己挣功,为百姓除害!”
宋温陶一马当先步入庭中,围府的衙役随之声势浩浩地杀入。
“阿晏,退下。”宋温陶看着一身伤痕,口吐鲜血的傅迟晏。
“殿下贵人多忘事。”傅迟晏黑色瞳眸极轻地看她一眼,“你养的狗,早就不听话了。”
他瞳眸轻转,又盯住自己的敌人,一双泛红的眼眸里带着求仁得仁,视死如归的快意。
“都别过来。”傅迟晏长刀一甩,在地上泼出一道鲜明的血线,“否则……伤残事小,生死事大。”
青衣衙役被阻在那血线之外,一时忌惮不敢上前。
宋温陶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