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异变突生(一)
“主人!”阿奴下意识地出口唤了一声,随即脸上眉开眼笑起来,“你终于来了。”
“嗯。”华以沫点头,含笑迈入房间,目光环顾了一圈,缓声道,“在噬血楼的这些日子,可还好?”
阿奴颔首应了,神色却有些复杂起来:“倒是还好……”说着,阿奴的话头顿了住,有些谨慎地打量着华以沫,一副踟蹰模样。
华以沫兀自捡了座位落座,眼角瞥见阿奴的神色,倒是有些微讶,出口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与我说来听听。”
阿奴闻言,正待开口,一旁的洛秋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灵诺,你主人既已到,我不方便在此,便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两叙旧。”
阿奴微怔,偏头去瞧洛秋。洛秋却只是朝惊讶望过来的华以沫点了点头告辞,然后便往门外走去。
阿奴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洛秋的背影离去,方才收回了视线,重新望向华以沫,正对上主人若有所思端详着自己的目光。
阿奴心头一跳,不知怎的竟生了几分做贼般的心虚,不待华以沫出声,便急忙扯了话题道:“主人,你不知,在噬血楼的这段日子里,阿奴真的遇到了一件大事。”
“噢?”华以沫的眉梢微微挑起来,“大事?莫不是你看上噬血楼的哪个少年了?”说到这,华以沫的语气故意顿了顿,唇角笑意揶揄,“或者哪个姑娘?”
阿奴听到华以沫的调侃,只觉得有热气冒上来,忍不住便有些气急败坏:“主人,你又拿我玩笑!阿奴说正经的呢。”阿奴边说,边在华以沫身前拉开一张凳子坐下来,倒是正襟危坐的模样。
“我说的,便不正经么?”华以沫轻笑道,“婚姻大事,再正经不过了。”
“不是这个!你听我说呀!”阿奴的脸上染了些霞色,神情却端的是严肃,看起来颇为可爱。她不再理会华以沫的调侃,自顾自用认真的语气道,“主人,说出来你肯定猜不到,我现在是噬血楼的少楼主。”
如阿奴所料,华以沫脸上笑意一顿,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在眼底闪过。这令阿奴稍稍镇定下来,有了些底气,继续言道:“此事说来着实奇特。当初阿奴同那白渊一道过来打算救你。不曾想白渊方去探查,我便被洛秋发现了行迹。”顿了顿,阿奴补充道,“洛秋就是方才出去的那个女子。后来纠缠间,阿奴被她扯了衣领,然后她就看到了这个。”
话说着,阿奴便将自己的左边衣领微微扯了下去,露出那个血色火焰印记来。
华以沫的神色有些凝重,望着阿奴肩窝处沉默下来。她自然记得这个独特印记,当初离开临石城时,几人曾在一个噬血楼楼众肩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印记,唯一的区别只是那人是黑色的,而阿奴身上这个则是如血般鲜红。
“洛秋说这血火焰是噬血楼灵氏一族才有的印记,便把我带回了白虎堂。再之后,灵岚就来找我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灵岚就是噬血楼楼主。她将这个印记的来历同我说了,还说我其实是她姐姐的女儿,名唤灵诺。几年前,因被正道所擒,引了她姐姐上了龙崖。在混乱之中,正道之人以灵诺……也就是我做要挟,将她姐姐与我一道逼得掉下了龙崖。”阿奴边说边将衣衫重新拉了好,一脸“是不是很曲折离奇”的模样望着华以沫。
阿奴本等待着华以沫说些什么,对方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有些复杂,带着难言的深邃,却让自己的心在沉默的时间里一点点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胸口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开始膨胀。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主人……”阿奴有些弱弱地唤了一声。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滞涩。
“嗯。”华以沫应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阿奴被华以沫的目光望着,觉得心底有一根弦开始断裂。酸涩感很快地充溢眼角,涨涨地疼。她上扬的唇角耷拉下来。
忽然,阿奴弯□去,将头埋入了放在桌上的臂弯之中。
哽咽来得突兀。在房间响起时,像是一阵破碎的风。
这场哭泣,已迟到太久。
压抑在身体里的悲伤,快要忘记如何发泄。
那样的故事,不像是自己的故事。
在灵岚口中吐露的真相,残忍到可怕。为了自己跃下悬崖的娘亲,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的人。那样的爱,对她而言却只是一片空白。以致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在灵岚口里鲜活的女子,是最爱她的娘亲。灵岚说,她姐姐待人向来威严,对女儿要求也十分严格,平日寡言,从不曾诉说那些温情话语,但是没有人比她更爱灵诺。那样的爱,安静却深沉,是一个母亲能拥有的最浓烈情感。
只是,这些对阿奴来说,统统都失去了意义。
她本以为没有什么。毕竟她都不记得了,不是么?
可是,还是会忍不住难过。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只是听闻,也无法自抑地感觉到痛意。
一切就像慢了一拍的节奏,在过去后许久,阿奴才在此刻,在华以沫平静的目光里,清晰地看到自己避无可避的悲伤。
华以沫望着肩膀微微颤动的阿奴,唇边溢出一声喟叹。
她知道,阿奴需要的并不是安慰。她需要的,只是发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阿奴。那样的伤悲,自己在龙崖下发现阿奴时,便深切地体会过。独自躲入夜里的破碎呜咽,早已成为对方无法抹去的习惯。
那是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泪水。
华以沫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站起身来,最后望了阿奴一眼,然后缓步走出了门。
门外凄清。将那些低声的呜咽尽自关入房中,隔离成另一个世界。
夜半时分,外面突然下起雨来。
明亮的月色被笼罩。窗外黑得像被泼了墨,乌漆漆得没有光亮。
秋雨生寒。风声凄凄。
“这天气可真糟糕,还越来越冷了。”一个声音抱怨道。手里的灯笼将他身上暗黄色的衣袍微微照了亮。
“今年冷得早,怕是要提早入冬。”另一个人接话道。
“嗯。”先前的人应了声,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嘀咕道,“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说着,似是沉吟了一阵,又朝身旁的人道,“阿林,等这趟巡逻完了,我们去厨房瞧瞧,看有没有热些的吃食罢。”
并无应答。只有雨声在耳边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