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伤者自伤(一)
大半支阳心草的茎叶,那朵花已经消失了。开启的木匣没有阖上,露出里面长短不一的金针来,匣边还随意横着四根。旁边零零散散摆着几个瓷瓶。而桌子边缘有一小滩暗色血渍,将木质桌面染得颜色愈发深。桌边的凳子已经翻到在地,显然是方才传出的动静源头。
而离凳子不远的床榻边,一身白衣的华以沫半伏在上面,整个人几乎蜷缩在一处,搭在床上的手紧紧攥着被单。
苏尘儿幽邃目光一沉。下一秒,已快步跑到了华以沫的旁边,蹲□来,手扶上华以沫的肩,急切道:“华以沫!”
只是手方触到华以沫的身子,苏尘儿脸色陡然一白。
触手竟是滚烫如火。
苏尘儿连忙捧起华以沫的脸,映入眼帘的白皙脸上果然泛着隐隐的诡异红光。而对方的神色,显然在忍耐极大的痛苦,眉头紧锁,汗如雨下。
脚步声在苏尘儿身后响起,甘蓝的声音传来:“现将人搬上床再说罢。”
言罢,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华以沫的另一边身子。
苏尘儿冷着脸望了甘蓝一眼,待把华以沫安顿了好,才开口带了怒意道:“你骗我们?”
“我知道你担心,不过别乱怪人,我作甚骗你们?”甘蓝扫了一眼华以沫,撇了撇嘴道,“应该是阳心草起作用了。看来是因为这寒毒毒性极深,华公子的情况才会这般严重。”
苏尘儿敛眉,怀疑地望着甘蓝。
“华公子看来颇精通医术,若是阳心草有毒,她怎么服用?”甘蓝解释道,“不过我也不清楚这阳心草劲头这么大,过程会如此痛苦。”
苏尘儿闻言,沉默下来。
“这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华公子自己熬过去了。柳公子可还要留下来?”甘蓝道。
“你出去罢,把门带上。”苏尘儿低声说着,目光落在床榻上。
华以沫似是完全昏死过去,并无动静,只在偶尔的时候,才稍稍动动头,发出一两声闷哼。青丝发梢些许早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苏尘儿坐下来,低眉久久望着华以沫,伸手覆住了对方抓着床单的手背。
眼底神色一时风起云涌。
华以沫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尘儿黧黑瞳孔里隐忍的疼痛之色。
如乌云沉沉积压。透不出一丝光来。
华以沫的心里突然如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动了动手,随即缓缓抚上了苏尘儿紧蹙的眉间。
“尘儿。”
苏尘儿任由华以沫的手指触到眉眼间,耳边落得华以沫虚弱轻柔的声音,静静地等了片刻,方开了口道:“可还好?”
“嗯。”华以沫朝苏尘儿笑了笑,眼底有疲色,“已经解了。”顿了顿,“又让尘儿担心了。”
苏尘儿不置可否,只道:“解了便好。你累了,先休息会。等你好了我们启程离开。”
华以沫应了声,眼皮已开始不由自主地阖上去,话语模糊道:“嗯,尘儿也要好好休息……”
最后的尾音飘散,华以沫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尘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华以沫,安静地凝视着对方疲惫的睡颜。
这一路行来,危机四伏。精神紧绷,不得放松。
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努力将自己护在她的身后,不让自己受到一丝伤害。于是,伤害也都尽自揽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明明不过是个年轻女子罢了。也不知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东西。
即便在江湖盛传里鬼医如何狠辣,如何绝情,如何肆意妄为。可是她记得在峥嵘幻境里女子眉眼处的脆弱与绝望。以及每次疼痛的忍耐,似是都习以为常,也不知到底度过了什么样的糟糕年岁。她所知晓的,也仅仅是她从小生活在仇恨之中。没有亲人,只有相依为命的阿奴。
那么,在没有遇到阿奴之前,是不是她就一个人度过了很多年?
相比之下,自己该是幸运了罢。背后有被江湖敬畏的势力,即便死去的爹也是声名赫赫的大侠。还有顾惜自己的很多人。
苏尘儿微微捏紧了华以沫的手,望着沉睡中也显露出倦色的华以沫,眼底波澜晃动。
她忽然抬起手,执了衣袖缓缓擦拭过华以沫额间快要滑落的汗珠。
目光停在华以沫上。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