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徐太医苦笑，每个人都知道火坑就在前面，绕过去的人从来不多，掉下来的便粉身碎骨，即使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纵观历朝历代并没有将它当作戒律规避，而是崇尚到失心疯乃至身首异处，在这个扭曲的时代更是如此。
他是这样过来的，如今他们也准备这样……
徐太医望着风栖，犹如当年的自己，此事非旁人可以阻绝，走到了这一步，谁也劝不了回头，在洞悉了人性之后，似乎眼前的黑暗明亮了起来。
他像一位得道仙人慢慢说来，“世上有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这句话我在六十岁才明白，足足纠结了几十年啊，你们比我好运多了。”说完他拍了拍风栖的肩膀，“既是铁定要去做的，那边去吧。”
这句话无疑给她很大的动力，微微点头，“风栖还有一句话想问，不知徐太医是否愿意解答一二。”
“关于老头的吧。”他笑着猜想。
“嗯，如若提及伤心事，风栖……”
徐太医打断了她，开玩笑道，“无碍，我早已原谅那老头，可恨的是他连死也要赶在我前头……”
斜眼睨着风栖，知道她定是好奇，继续道，“我们也不似世人所说的那般仇恨，要不是他，就没有我徐卿之今天。李欢隆虽看重老头，却也无时无刻不猜忌，我作为大瑞的眼中钉，与之相交，便是害了他……”回顾着往事，改变不了半分。
徐卿之哀叹，“没想到一语成谶了，此事不怪你们，我与老头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风栖没有权利替房门原谅，也知道此事并非简单的道歉便能化解，“我深知他的为人，会念及太医救我之恩，风栖此次前来便是感谢徐太医的相助。” 她起身朝着太医庄重拜礼叩谢。
“丫头行不得。”徐太医连忙扶她起来，动容道，“这是要给老夫折寿啊，对不起的是我，断没有要夫人跪地的道理。”
任凭徐太医怎么劝，风栖依旧不肯起来，“此番是风栖所为，还请太医不要为了年久的罪过而忽视如今的恩情。”她想太医好过一点。
老人的眼睛终于渗出了泪水，斑斑驳驳地落在皱巴巴的脸皮上，让人想到末冬山脚下融化的溪水。
他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膝盖接力慢悠悠起来，阳光撒在双肩，暖意直上心肺，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变。
不久后李欢隆以朝中大臣回归之名邀请徐卿之亲自到京城一聚，不到几天房中走水，人死在里面，尸骨无存，被发现时，外门紧锁，徐太医睡在床上，据仵作来看，他双手放在腹中，无任何的挣扎，梦里而去。
这个消失扩散后，无论是京城还是民间，都引起一阵唏嘘。传言避世多年的大臣为了救人一命，不惜跋涉千里，拖着年迈的身体进京医治，最后因为不慎将打翻了房内的烛火，葬于火光之中。
百姓得知徐太医的无私的医德后感涕落泪，纷纷效赞扬等舍己为人的精神，地方官员也带头建造徐卿之的庙宇，以弘扬伟人精神。
清醒的还是朝廷上那些耳目清明的大臣，他们心底里知道，这个祸端就是主子命令的，都挫骨扬灰了，恨意就差直接说出来，怎么还在民间卷起了一股积极的风气，帝王心真难猜。
他们对这位突然回来的老臣并没有多大的恶意，在皇上面前也是跟着点点头，随主子喜欢。徐太医无名无权，将死之人了，着实构不成威胁，要是说像付实那般却是人神共愤，就算是九族株连也只能是勉强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可知为官几十年，付实没有一天不打压着他们，但徐卿之就不是这样，此人是绝对的老好人，就几十年前那件事，文人的傲骨不与俗世为伍，在绝对的权力下依旧保持自己的端正，令多少人自愧不如。
就像乱世之中号角，唤醒那些还沉浸在虚假睡梦当中的空壳，在告诉他们，即使面前有多少肮脏不堪，也依旧有人在为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欢声鼓舞，时代的英雄因为遭到太多人的诽谤中伤，于是他便沉默了，但是内生的光明不会就此消沉下去，默然的对峙不是懦夫，只是再也挽救不了堕落的灵魂，只能以死证道。
有人说他贪生怕死，躲避了几十年无作为，有人说他不知好歹，与朝堂为敌，但没有人敢说他品行不端，妄为士官，即使是绝对的权利，也无权抹灭徐卿之一生的廉正。
大瑞的每一寸土地皆属于李欢隆，每一个生民都必需向他朝拜跪地，甚至连生死也由他决定。但总有人游离在外，那些英雄本身就是最好武器，以己之命，换生之宽。
即使他们死了，留给一代代人反抗恶势力的斗争还在延续传承，因为这个，人类历史才朝着正向发展，无数的苦民才能在这些人的庇护下，得以存活。
皇上为何还要留给徐太医好名声，使很多大臣疑惑。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阵碎声碎语。
“怕是皇上心里也是计算着这个意思，虽要置他身死，却也极大地承认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要不是如此当年那番所为，哪能还有如今呀。”老臣回想着过去一幕幕。
“我看也是，但此事恐怕也不止这个原因。”很不赞同地顺着胡子摇摇头，他认为皇上此次处理方式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开明的帝王的角色。
“你不看看付老，主子哪还需这个名声。”
“也是。”跟了皇上几十年，最后也是猜不到背后是何原因。
嗯哼，龙椅上闷响了几声，殿前才安静下来。
李欢隆一副无关事己的样子，眼睛不离房门，就等着他怎么表态。
场上的气氛一如阴森，众人看着站立在朝堂中央的房门，都在猜想此番他是何感受。
“汗北王可知徐卿之一事？”李欢隆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搬到高堂上，似乎很不以为然，此番直接要的就是他感受。
大臣被皇上这么一问吓出冷汗，这种场景经常在大瑞上演，见识过的人可谓也绕遍了整个京城，但当李欢隆这么直白地问还是给在场的人吓出一阵冷汗。
一山不容二虎，支持谁都不好，未来的帝王之位还不知道由谁坐呢，还是默默观察保得安全好。其中有些不站对的大臣直接退到了身后，仿佛这股风气沾上了百毒，急着远离。
底下又开始说起小话。
房门还是一如既往沉稳，他知道李欢隆问得不仅仅是给徐卿之烧死一事，问得还是他对自己和徐卿之的态度。
“房门知晓此事。”不着急应付。
庙堂上的人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