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四)
如果没有这一遭遭的事情,她说不定也能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锦衣玉食着长大,等如花的年纪老皇帝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老皇帝只有两个女儿,宁乐是她的长女,喜爱和关心自然多一些。
那晚许随意想在拔步床上再添一套被褥留一月一起,但是一月拒绝了。她像是很适应如今的身份,既提醒许随意做好公主的样子别让人留了把柄,又真像一个贴心的侍女事事周到。
许随意觉得公主作为整个王朝尊贵的女子,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一月告诉她不是,她少时为了博她父皇的一句聪敏会学很多东西。她父皇夸她,锦妃也会对她更怜爱。
外侧的纱帐放下,暖炉升起丝丝缕缕白烟,原本寒冷的殿内一点点暖和起来。许随意裹着被子睡不着。
如今一月的身份挑明,那她就得借着一月更小心行事。许家虽然过几日便要动身前往徐州,但不能确保此去必定一帆风顺。
梁云旭这人多是不会善罢甘休,她须得提防着他背后的动作。这一世至此,也该为梁瑾期做些什么。朝堂之事她虽有不懂,但是她看得清局势—谢长亭已经在向梁瑾期靠拢。
她对谢长亭看人的眼光信得过,他选择的人不会是一个昏君。
还有谢长亭,这让她更想不明白。宛若带回来的消息说谢长亭最近没出过任何事情,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如果不是许随意设想,那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谢长亭,但怎就会和从前差得如此。
从前清俊儒雅的少年司命,怎么变成现在冷漠多疑的在朝侍郎。许随意叹了一声,慢悠悠地翻身。
外面有断续的风声响起,将她殿前新种的树吹的枝叶乱颤。许随意敬畏这寒风,叫来了陪夜的丫鬟,让她给一月送个小暖炉去。
许随意明日约了薛桥楚在环彩楼见面,她没表明自己的身份。最近私下有消息传京城顺天府财政赋税出了问题,薛桥楚他爹作为户部尚书忙得紧,没空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薛桥楚作为许随意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对淮安城的各色人物都有所了解。他爹虽然老是骂他不成气候,但是许随意知道他是志不在此。
他上有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长兄入了翰林当差,三弟跟着父亲在户部历练,只有他还科举不中,成日玩耍。
许随意想起上上辈子和他的最后一面也是在环彩楼。她记得那时天子召见,自己一身素衣前行。
她在环彩楼前抓住偷溜出来的人,“薛二,你又来找老相好,我要告诉你爹。”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喜欢上了环采楼的琴师,这一月里被他的老父亲抓着好几次。
薛桥楚被吓的一惊,掩面走到马车边让她闭嘴,“许随意你想看我被打死嘛?”他看着托腮在窗边的人瞪眼。
因为环采楼这事,已经有人在朝廷上参他爹一本,说尚书大人教子无方。他家老头子在家对着所有人下令最近不许他出门,更不许他偷偷出门。今日是赶上尚书大人去宰相府议事,他软磨硬泡求他祖母求来的。
许随意对他现在的境况猜的八九不离十。“朝廷上已经有闲话了?”
“何止是闲话,”说到这个他像是更生气,“那是造谣!他们说我整日流连,一晚三个。”
“他们能这般看得起你。”许随意没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