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收场
时候因异常喜爱奇珍异兽,被宫人视为异类。只因他身份尊贵才无人置噱。连母后都不理解他为何喜养豹养蟒,与蛇同睡。
只有舅舅章年卿不惧怕,还曾认真仔细的问他,他养的黄金蟒可曾讨厌他,他是否能触碰喂食。
谢翀知道黄金蟒是有些讨厌章年卿的。他的蛇不喜欢让任何人触碰。
但他还是安抚着蛇让章年卿挟着筷子肉条喂了。
黄金蟒吃的不甘不愿。只是顺从谢翀罢了。但过了几年,谢翀突然发现,章年卿站在景阁殿内低头用毛笔轻轻敲了下捣乱的小蟒。小蟒竟然没咬他,只嘶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那时候小蟒已经快两米长了,碗口一样粗壮。宫里的驯兽师见了都怕。章年卿却和谢翀的两条黄金蟒处的极好。
那时候谢翀就知道,舅舅待他是真心的。不是因为他是大魏的太子,不是因为他的母后是章青鸾,不是因为他是章家未来兴旺的关键之一。
章年卿的真心,仅仅是因为他想教好他。
人可以欺瞒人。却很难欺瞒冷血的动物。
谢翀看着信,看着杨英哲。想起幽深大牢里的章聿云。少年意气闯荡江湖的章聿云此时是沧桑独坐,还是地牢假寐?
千里之外,荒漠陇东军镇华亭的章景同是在低头做师爷的杂活,默默无闻的隐藏着自己。还是会悄然抬头望向京城,等着京城的消息。等着东宫的发落?
他们是不是此刻都和眼前的杨英哲一样。都觉得他谢翀是天家太子,不是他们的血脉至亲。
……不会偏袒他们一分一毫?
这一遭,章景同彻彻底底在华亭得罪了王元爱。
章景同这封信看似在问名册怎么办。实则再问王元爱怎么办。
王元爱背负着家族的希望去了陇东。如今半中腰里却被章景同不声不响截了胡。
王家会怎么对待在异地他乡的章景同可想而知。——然,这非谢翀本意。
章年卿曾经教导过他说,行事皆求百利,勿在人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为了成事,不惧于任何保障的手段。不用在乎用人的弊端。因为用人者,横利之以恒。
此番去陇东火中取栗。让王家人的人去接触王家人,没错。章景同隐姓埋名去陇东做暗线,亦是最合当的安排。
首先,满朝文武敢和王家的硬碰硬的人。只能从章家找。其次……想要让王家的人信任这条暗线,觉得这个赌注值得跳船。也只能是太子谢翀的左膀右臂。
不是杨英哲就是章景同。只能派他们去份量才够。
这个念头在谢翀心里已经盘旋了多日。但久久下不定决心。只因章景同是章家孙子辈的独子。他的三个光棍叔叔至今婚事没有着落。
汝阳郡主尹凌清生了章景同后,这些年肚子里都再没有动静。
远在异乡,谢翀比章家人还担心章景同有个闪失。死在路上。
甚至谢翀一直想过换成杨英哲去。但杨英哲作为建由候府的世子爷,往上数三倍全是皇亲国戚,历任帝王的血脉至亲。他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锦衣夜行。
更有甚者,杨英哲张扬潇洒。行事乖张,从不遵从官场那一套。他是正正经经的世勋之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似章家这般是后来抬上去的勋贵。
也不像章景同这样是摸官场的。
总而言之,杨英哲实在不如章景同合适。
谢翀也是用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如果不是章景同自己来找他说想要外放,想要离京。
谢翀只怕至今都不能做到章年卿的教导。不惧人弊,只在事成。
章年卿是个只在事能成到哪一步的人。在他眼里人是能推开或者挽回的。
这一生,章年卿屡无失手。后来失手了一次,他发现自己狠不下心了。便安排好一切,辞官离席了。
谢翀没想到他第一次就有失手的风险。现在事成了,人要怎么安顿呢?
父皇一直想谢翀领擎王家,把王家从低谷里拉兴旺。
谢翀这次派章景同去。也只是一手保障。他没想过章景同真的能从王家人手上抠出食。
……
现在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
章景同隔了好久才收到太子的回信。
陇东也开始飘雪,章景同换了棉袍。这时候他才感到有些受罪。平民是不能穿狐戴裘的。章景同保暖的大氅一应都不能穿戴出来。
屋子里冷的章景同有些不愿意执笔。寒风凌冽,章景同只好花钱买了些杂色的野兔子毛学着当地人,和鸭毛混在一起,封成棉袍穿在身上。
尴尬的是章景同屋子里没人会针线。
兰妈妈看着是个仆人,手艺好会绣花,厨艺也一绝。但居然不会做成衣。
蒋英德盛情相邀让章景同把衣服送到蒋家来做。章景同想到蒋菩娘,断然拒绝。
索性一事不烦二主,把衣服交给了曾经给他送过衣服的王家。王匡德虽然意外,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让自己夫人包揽了。
太子下令,让章景同把绢布上的名单一式两份誊写下来。一来是防止绢布被蛀咬落水。毁了名单。
二来这东西送回东宫还是要誊写的。索性章景同辛苦。他一并操劳了。
不过,太子也没想累着章景同。
一同和章景同信来的还有两个“亲戚”。一个自称是浙江章家的族人,来探望离家出走的章景同在陇东近况的。
一个自称是章询的舅舅,来带章景同回江苏的。说浙江章家这么糟蹋他外甥,不如跟他回家。也好过在荒凉的陇东弃科举从幕行。这算什么世道!
整个华亭县衙都知道章询家来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