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
她面带愠色,不大高兴地朝地面踢了一脚。今天是周日。刚好也是她被处分的第三周的最后一天。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就应该要回伏海三中念书了。而且高二的最后一次分班考也就在明天。
而她什么也没准备。
想到这儿,她心情更不好了。
眉心一直蹙着,化不开。
再抬起头往前看的时候,却发现游赐还站在玻璃门外没走。他背对着她,纵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认出来是他。原因无他,他的背影太好认了。修颀、高瘦,自带一股斯文干净的气质。
心头蓦地闪过一丝窃喜。很快又察觉出不妥,她收了笑,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怎么还在这儿呢?”游赐没看她,廊外雨下的很大。
他微仰着脸,回答她的问题:“下雨了。”容艺闻言抬头往外面看去。
这时才注意到雨声噼噼啪啪地落。
廊外有一盏灯,穿透了漫长的夜色。雨点在光线的折射下,变作火树银花的星星点点,凌乱在暗下来的夜中。她顿了下,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檐下静默了许久。
最后是容艺先打破的僵局:“怎么不多玩会儿?是不喜欢那种氛围么?”
游赐眼睫垂着。
容艺明明问的是他喜不喜欢那种玩闹的氛围,可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容艺狎昵地凑近他的画面。她故意的。
“不是。”
“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容艺看出来他情绪有点不佳,意识到自己这次玩笑开大了,于是道了个歉,“我这人性子就这样,特欠,真不是故意的。”
游赐没接受她的道歉。
容艺歪着嘴小声嘟囔了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游赐眼睫闪动,否认的声音很轻。
“不是。”
“那就好。”
话一出口,容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钱还给你。”
她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纸袋。
里面是她今天刚拿的比赛奖金,一共是六百块。她抽出三张来,递还给游赐:“喏,拿去。”
游赐看了眼她。
“看我干什么?拿去啊。"见游赐没有主动要拿的意思,她索性拉过他的手,将鲜红的纸钞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心心里。“无债一身轻。“她轻呼了一口气。
雨被风吹进屋檐下。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冷棕色的发丝被带起来。带着股迷蒙的水汽。
游赐低着头,手心里躺着鲜红的纸钞。
心里有根弦被莫名轻拨着。
她似乎很害怕欠着别人。
所以每次一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计较着何时还清。
可他更宁愿她没有任何负担地欠着他。
容艺见他许久没说话,目光偏了偏,瞥到他手上的绷带。她“嘶”了一声,才想起来已经两天没有帮他换过药了。“你急着回家么?“她问了声。
游赐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换药。”游赐没回答。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容艺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是觉得她对任何事物都不认真。总是轻佻又三分钟热度。包括对他。
他不想在容艺面前露出一点他喜欢她的马脚来。否则他就会落入下风。
容艺想什么时候不要他就会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弃。而他不想这样。
他想要容艺更认真一点。
“还生气呢,"容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错了,小气鬼。”
少年隽邃的五官隐现在夜色的灯光下。他抿着唇,表情不起任何波澜。
这时刚好有辆出租车开过来。车前灯照在雨里,将雨点切割成细密的银线。
他等到的车到了。
快走一步,下了楼梯,他转身拉开车门,但没上车。透过余光,容艺还站在那里。她似乎没料到少年会对她如此冷淡。
往日里,凭借着姣好的容貌,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倒是不在少数。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碰了壁。
雨点簌簌下落,打湿少年挺括的肩脊。
“快上来啊。“那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声。想到她一个人还站在那里等着。游赐按着车门的指节骤然收紧。
还是没忍住。
他回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而后关上车门。
容艺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少年的五官轮廓倒映在车窗上,外面还在下雨,拂上一层雾气。
引擎发动,留下一串尾气。
容艺抱着双臂,轻嗤笑了声。
谁要理他。
反正现在他们两个互不相欠。
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雨下个没完。
车辆消失在视线中。容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堵在心口。不太好受。
流动的雨点汇聚成水珠,从车窗上滑落。
出租车上放着嘈杂的车载音乐。雨刮器不紧不慢地摇。“天天下雨天天下雨,下的老子生意都不好了。“司机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了句。
游赐靠在一边没说话,在看流动的水珠。
手上的绷带还没拆。其实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知道。
但他一直没忍心心拆。
想起昨天晚上,他也是用这只手接触的容艺。那时她喝醉了,浑身都烫的厉害。
他碰到她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晃神。他第一次这样生动地感受她的体温。
当然还有,在她不安分地踢掉鞋子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抓过她纤细的脚踝。
很柔软的触感。
她脚踝上的红绳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虎口。粗粝的、发痒的、心潮汹涌的。
想到这儿,他低头,抬起手,注视着虎口处。想要再次回温那种触碰间粗粝的滋味。
他边想边颤抖着,最后轻轻吻了下虎口处。“操!怎么还堵车啊?“那司机踩了刹车,一顿抱怨。雨夜路滑,前方发生了追尾事故。
他停下车,摩挲着长满胡茬的下巴,无聊的要命。他看向副驾驶,那少年自从上车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