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疼爱,以及侍女明知道那不过是场闹剧,却还当成事实告诉了宋煦卿,目的真是一目了然。
于是老夫人面不改色,笑呵呵地道:“杲杲被老身惯坏了,想要什么若是得不到就会胡搅蛮缠,本来不该在这场合提及他们之间的婚事,可煦卿你是她的姐姐,家丑也就不算外扬了。”
在庄皓的默许,还有柳思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老夫人的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烦恼无奈之色。
“杲杲已经缠了你父亲许久,只为求他答应自己和那小厮的婚事,她虽不是亲生,可到底和我们有着十几年的亲情,你父亲还有母亲都舍不得她嫁给一个低等的家仆,只她闹得实在过火,你父亲拗不过她,直到昨日才无奈应了。”
老夫人此番话,等于直接给庄杲杲安排了一桩本来莫须有的婚事。
不知礼数、私定终身的帽子一扣,庄杲杲和镇国将军府的婚约再无缘分,庄府为了完成眼下对丞相夫人的承诺,不管庄杲杲愿还是不愿,就算现在一头撞死,都必须嫁给那个低等家仆。
见始终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觅云脸上露出满意神色,老夫人虽然气恼丞相府对自己的态度,可一想到庄皓的仕途,就觉得什么都能忍。
“原来是这样。”
宋煦卿担忧地看着随着老夫人的话而握紧了自己的手、似有话想说的柳思然,担忧道:“可这家世门第实在不般配……妹妹从小在庄府锦衣玉食的长大,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娘,你和她母女多年,她该是会听你的劝。”
‘门第’‘锦衣玉食’‘听劝’。
柳思然恍惚的眼神落到长相和自己至少又六七分相似的少女身上。
她的女儿在乡野吃了好几年的苦,而占了她身份的庄杲杲却被自己精心养大,女儿尚且知道柔声安慰自己,可庄杲杲何曾愿意听她半分教导。
于是,那些本来有心说出口的话,全都消失在嘴边,柳思然默认老夫人的话一般,对着宋煦卿微微摇头。
“你父亲还有祖母都同意了,她……”柳思然看着宋煦卿温和担忧的眼神,想着这才是自己的女儿,逐渐抛下了心中对庄杲杲的最后一丝温情,“她从不听劝,娘也管不了了,想嫁便嫁吧。”
对上少女诧异看过来的询问目光,庄皓确认般的点了点头。
宋煦卿看着他们,大概是知道了木已成舟,自己也没有资格去管妹妹的婚事,于是深思片刻,还不等说些什么,便听觅云又道:“大小姐不日后就要返回京城,既然是庄府的姑爷,也该露面才对。”
庄皓心中不满这个对着庄府颐指气使的侍女,可为了仕途和女儿在丞相府的形象,他忍住了这份不快,差人去叫那小厮过来。
他的内心甚至庆幸陈丁这回手脚慢了,倘若真把那小厮送去了庄子,有那个叫觅云的侍女盯着无法随便找个人冒充身份,被丞相府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
庄杲杲走入屋内时,正好听到庄皓语气沉闷地道:“粗鄙之人登不上台面,煦卿不嫌弃才好。”
“粗鄙之人?说谁呢?”
清亮的女声带着质问的语气,众人看过去,被挂在她衣衫上的日光晃了下眼睛。
庄杲杲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宋煦卿,无他,只因她此时正坐在上首处,那是平日里只有老夫人和庄皓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而本该坐在那里的庄皓,却将位子让给了她。
宋煦卿看着走进来的少女,不算短的时间内,已经足够她仔细、且不留痕迹地观察完对方。
只见少女身形娇小,肤白如玉,眉似柳叶,朱唇琼鼻。
一双眼睛又长又圆,眼尾微翘,很多女人避之不及的明黄色烟罗裙穿在身上却没有使她俗媚,反而衬得她的肌肤白如暖玉,一眼看去,只记得近乎灼眼的艳。
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却只微微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没有多做停留,仿佛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人物。
宋煦卿脸上始终挂着的温和笑意稍淡,时刻关注着她的觅云注意到了这不甚明显的变化,心中已是有了打算。
见庄皓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庄杲杲心里厌烦,又问:“粗鄙之人说谁呢?”
“瞧给杲杲急的,庄皓不是在说你。”
老夫人接过了她的话,在场人精似的几个人都听出了她打趣话中的疏远。
对着宋煦卿,她惯用‘你父亲’来称呼庄皓,而到了庄杲杲这里,就像是直接抹掉了这层亲缘关系一般,直称名字。
“是啊,杲杲你怎么能这么和父亲说话?”
柳思然说惯了嘴,没有改正称呼,她没有注意到此话一出,觅云脸上泛起的不喜之情,唯有老夫人注意到了。
“不是在说我?”庄杲杲挑眉问道:“那是在说谁?”
她进来的时候太巧,会以为这话是在讽刺自己也有理,所以庄皓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着这个假货马上就要没有任何价值的嫁出去了,心里来气,不愿再和她多言。
“我所说的粗鄙之人,正是你的丈夫。”
庄皓看着庄杲杲的脸蛋,心下对她不能为自己在男人后院发挥作用一事感到可惜,想着若非她昨日胡闹被丞相府的下人抓了把柄,又何必嫁给一个无法给庄府带来任何价值的低等小厮。
再去看那一言不发跟个哑巴一样的小厮,对庄杲杲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这份可惜很快就累成了埋怨,当庄杲杲看向侧后方被所有人有意忽略的小厮时,庄皓又有了收回这份亲事的想法,想着这假女儿就算没有办法去嫁鼎盛之家,去随便哪个为官家中做个小妾也算发挥了余热。
只等着她愤然发火,自己顺势否了这桩婚事,而后把人关在院子里,等到丞相府的人离开,找个日子把她送给京城搭线许久的小官。
“这就是你选的好丈夫!”
庄杲杲想着自己昨日不是拒绝了世子的婚约,怎的又多了个丈夫的时候,微微侧身,看到的便是一个孤零零的站在后侧的少年。
明明是相同样式的家仆衣服,他穿起来却莫名带了份清风朗月之感,庄杲杲觉得大概是因为这倒霉小厮太过瘦弱撑不起衣服,所以才会有种可怜又乖巧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庄杲杲没有去问‘丈夫’一事,甚至没有躲避或是羞涩,而是大方道:“既然是我的丈夫,他粗鄙与否都和你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