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
第50章飞雪
雪足足下了一整夜。
很多年后，每当张望舒回想起这一夜的光景，仍旧心v惊胆跳。小朝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那杖暗器伤到了她的心脉，虽无毒，却失血过多，最重要的是她心神耗费严重，几重打击下，心里的那一口气忽然断了，就很难再续上来，重伤过后，昏迷不醒。
寻常的大夫救不了她，亦不敢擅自取出那枚暗器，怕一个不惧，使出血过多，反而失了生气，那一夜，张望舒守在小朝身边，满是黯然。后来还是细雨十三楼来人，捡回了小朝的一条命。细雨十三楼的人想要带回小朝，张望舒不愿意，几番交涉后此事最终作罢。走时，元宝略显犹豫的对他说:“若是有蓬莱丹，三日之内，小朝姐定会醒过来，可是现在,我也无法确定小朝姐什么时候会醒。”“这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三颗蓬莱丹。”张望舒明白元宝话里的意思，他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小朝，说道：“我会好好守着她的。”
他顿了顿，又道:“细雨十三楼，就劳你帮她先看着了。”经此一事，细雨十三楼重创，已不胜从前，今后还不知会怎样。这是一条坚难且充满风霜的道路。
夜色深沉，犹如翻墨，张望舒守在小朝身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翩然落下的雪，他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掌，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温和:“小朝，等你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会越来越好的。”“你不要害怕。”
她昏迷的那段日子里，张望舒每天夜里都会来陪小朝待一会儿，有时候只是静静坐着不说话，有时候会和她讲一些京中最近发生的趣事，反正每天都不会闲着，慢慢的，小朝伤好了大半，却一直不醒。与此同时，张望舒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着手收拾张家的势力，隐隐有将张家彻底掌控的意图，可有时却又觉得厌倦，烦闷。他依旧清风霁月，是汴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人人敬仰的帝师，只是他想要的，远不止此。
自从张望舒搬离张家后，他便再也没有进过张家门，这还是第一次。如今张老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张家里外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张念之做主，张念之看着对面坐着的张望舒，只觉没什么好事:“你怎么突然来了。”
张望舒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我想与阿姐说说齐家的事。”闻言，张念之放下手中茶杯，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说起这个，你可算想起这门婚事了，齐家那边催促婚事不是一次两次，就算你不提，过段时间齐家怕是也要找上门来。望舒，看看你之前干的那些荒唐事，若不是我替你遮掩，这次你真的别再任性了…”“阿姐，我要与齐家退亲。”
“你！什么？！“张念之正说着，张望舒忽然如雷击般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退亲，直接将张念之震在原地“你是真疯了不成？”张望舒道“我很认真。”
”你……“张念之一时无话可说，她深深地看着张望舒，半响才道:“你是为了小朝姑娘吗？你可明白，和齐家退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全是。“张望舒眼里染上几分寂寥，淡淡的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当初我本就没有这个愿意，与那齐家小姐更没有什么感情，齐家不是傻子，这本就是一场相互利用的关系，现在我想提前结束了，有什么关系吗？”
当初张齐两家联姻，本就是利益互绑，世家关系，何谈什么感情。不等张念之回答，张望舒继续说道“这件事就要劳烦阿姐妥善处理了，我本是想亲自上齐家一趟的，但若是我去了，怕是张齐两家都面上无光。"他话里话外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张念之脸色难看，“好啊！看来你是决定好了。分割，夺权，退亲，下一步你要做什么？吞噬整个张家吗？然后把我们这些你恨之入骨的人，全都杀了吗？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张望舒笑笑，毫无波澜。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向张念之，反而觉得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很可笑，他很平静的说着“阿姐，你只有一年时间，我愿意给你一个掌控张家的机会，若这一年里你无法做到，那我便要吞没整个张家了。”
闻言，张念之既震惊又气愤，心里又是一阵后怕:“张望舒！你是故意的对吗？你觉得我很好玩？每次来，都要气我一下！你说什么就得做什么吗？凭什么啊？你说！！"说着，她站起身，大拍桌子，道:“张家是对不起你，可张家与祖母，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啊？没有我们，你能有这一天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张望舒微微抬起头，笑了笑，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阿姐，这是报应。”
报应一一
报应！！
一瞬间，张念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了下来，是啊！当初若不是他们执意如此，怎会有今日，为何就是不认命呢？都是报应啊！都是报应！！
张望舒声音响起:“阿姐，我这是在成全你。我想，你们也不想向我俯首称臣，在我的掌控下活着。”
“这是最后一次。”
张望舒要离开时，张念之忽然挣扎着起身，她先是大笑了几声，张望舒回头，便见她微红着眼眶，表情略显狰狞的说:“我真的很好奇，等那位小朝姑娘醒来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她最信奉的陛下与她心悦仰慕的张望舒，双双联手毁了她的家，她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否和我一样，会觉得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雪踩着吱呀吱呀响起，张望舒一个人走在寂寥的长街上，身披黑裘，马车走他身后跟着，他却不想坐，执意要一个人走回去。每当他烦闷时，就喜欢这样一个人走一走，理理思绪。寒冬过后，便是新年，街边已挂起了新灯笼，红彤彤的十分喜庆，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又是一年了。真快啊。
走着，街边忽然冒出几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孩，他们个个手里拿着一个竹织篮，里面放着鲜花，在冬日里绽开的鲜花可是少见，见到人，他们本是要迎上来吆喝的，可一见张望舒等人，又纷纷打了退堂鼓，这些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只有一个小女孩迎了上去，她举着篮子，手和脸被冻得通红，却还是笑盈盈，怯生生的问“哥哥，要买花吗？”张望舒站着，不为所动，反问:“天这么冷，在家待着不好吗？为何要出来受罪。”
小女孩愣了愣，小声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攒点钱，给阿娘买一个新首饰，就……”
“细雨十三楼尚在掌控，陛下为何忽然想要动细雨十三楼。”“就只是想要动一动罢了，帝王之术，权衡利弊，都不过一念之间，这些不都是老师教我的吗？”
“就只是想要罢了……“昔日之言犹在耳边，张望舒自嘲一笑，伸手，拿过那花篮，似是认命了一般“我都要了。”那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吓到了，连忙笑着道谢“谢谢哥哥！！”
接过钱，小女孩很开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