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缩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在原地久久不语。雪落无声,侯府门口的灯笼发出孱弱的光芒,将她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
直到有人“笃笃”敲了叩了两下大门上的门环。
谁?
谢召回过神,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有个衣着红裙的女孩儿站在大门里,没有脸,她发髻上一支简单的银簪,鬓角簪花,正“望”向谢召站立的方向,明显是在等她。
谢召:“她有点眼熟。”
“帕子”用气声“哦”了一声,时湛说:“这是方才给新娘捡盖头的侍女。”
侍女见谢召看过来,便福了福身,语气带笑:“夫人还惦记着姑娘,说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她指不定要伤着哪儿,误了时辰呢。”
谢召“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问道:“是夫人还有什么事么?”
“不是夫人,是侯爷。”侍女语气喜洋洋的,“侯爷说,方才人多嘈杂,没来得及感谢姑娘,所以请姑娘去前厅上座,侯爷想亲自敬您一杯呢。”
她自顾自说完,“看”了谢召一眼,又惊讶地“啊”了一声:“姑娘,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
谢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干巴巴说:“我不喝酒,就不去叨扰了。”
侍女:“心意而已,姑娘以茶代酒皆可。”
言外之意,老侯爷是铁了心要邀她了。
默然片刻之后,谢召憋出几个字:“......那要是我执意不去呢?”
“......”
侍女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没有立刻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侍女语气如常,客客气气道:“那我便只能‘请’您过去啦。”
谢召:“......”
眼见着她又要抬手去摸衣袖里的符纸,时湛赶紧出声:“冷静点,别疯!”
他猝不及防出声,声音略微大了些。侍女狐疑地望了望周遭,然后又定格在谢召脸上,“目光”如有实质:“刚才有人在说话?”
谢召已经把手放了下来,背到了身后,闻言平静道:“没有。”
时湛:“......”
罢了,帕子确实不是人。
没等侍女接着发问,谢召就一撩裙摆跨过了门槛。她走了两三步,见侍女还站在原地,便凉凉扔下一句:“这是打算让座上宾带路?”
侍女连忙道了几声“不敢”,便领着谢召,一路从熟悉的路往厅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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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帕穿过回廊,路过前厅时,谢召透过半掩着的门扉往里一望,拜堂已经结束,新娘入洞房,众宾客正从后门鱼贯而出,往设宴的厅堂去。
不同于屋外的凄冷寂静,厅堂内被装点得一派灿烂辉煌,数十盏琉璃灯将整间屋子照亮如白昼。室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派喜庆欢腾。
侍女将她引到厅堂门口便匆匆告辞,去洞房陪伴夫人去了。
侍女甫一离开,时湛便开口问道:“你觉得,那老东西为什么找你?”
直呼其刚刚亡故的父亲为“老东西”,谢召有点吃惊,睨他一眼:“你这么称呼你爹?”
话说出口,她突然发觉,时湛,表现得似乎太冷漠了。
她似乎没听时湛喊过老侯爷一声“爹”,也没见他表现出分毫的哀伤,仿佛去世的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其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一个痛失父亲的儿子,谢召不合时宜地想到,甚至覆雨那小丫头都比时湛感情充沛。
“那老东西,呵呵。”时湛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听上去有种莫名的嘲讽,“难不成我还应当喊他‘父亲’么?”
谢召:“可是......”
前世她出生于百里宫阙,自然知道,世家大族,宫廷侯爵,父子兄弟纠缠相杀,父不父、子不子,虽然惊心动魄,可又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这话从时湛口中说出来,谢召垂眼看着那方帕子,忽然有种没由来的难过。
“先想想怎么脱身吧。”时湛打断她的话,帕子掀起一角,指了指正穿行于众宾客间,举杯敬酒的老侯爷,“你看看,他们吃喝的是什么?”
谢召压下心绪,抬眼往灯火满堂的厅堂望去。
只一眼,她的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每桌的碟碗中盛的不是珍馐美味,而是银箔纸钱。忽的一阵冷风灌进厅堂,纸屑灰烬伴着纸灰味儿铺面袭来,呛得谢召直皱眉头。
酒壶里倒出的酒,也不似寻常琼浆玉液一般清澈,而是泛着深灰色。
谢召:“这喝的什么,你知道么?”
“酒里掺了香灰。”时湛说,“你应该知道吧,你借用点睛手余下的纸灰强迫魂魄离体,但只需要一点香灰,就能强行唤回魂魄。”
谢召:“所以,那老东西是想——”
这时,新郎官恰好走到距离大门最近的桌前。他嘴角含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而目光却顺着飘向了大门,正好定格在半隐在门后的谢召身上!
“啊,座上宾来了。”新郎官弯起眼睛,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怎么不进来?是这佳肴美酒不喜欢么?”
他声音不大,可厅堂里莫名安静了下来。
话音落下,所有宾客的脸,再次僵硬而缓慢地转向了门口,正对谢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