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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远在西北边塞也不过先领个虚名。而薄岚之身在中枢，自此便在政事堂正式履职。直到今日，张将军才算是正式参与政事堂议事。

陶矜不禁面有忧虑：“当初斩杀转运官的人就是张将军吧，这一路从行伍间崭露头角的人，怕不是比那几位更难相与。”

军队粮草向来是由户部划拨，兵部督运。但张危以贻误军机为由，直接将转运官斩杀于帐前，接手了粮草的转运事宜。这越权的举动在当时引起过不小的争议，但张危一连三道奏折直指兵部，字字强硬，随着战事的吃紧，最终此事以兵部承认失职收场。

自此以后，兵部便一步步被架空，一切军备事务开始转由周玺掌握的枢府决断。

陶矜道：“他这一来，政事堂怕不是要热闹了。”

“风雨已经开始了。”薄岚之扬了扬手里的札子，最近政事堂议定的事情几乎桩桩件件都会被周玺退回复议，纸上鲜红的朱批剑弩拔张，笔笔都带着强势。

人如其名，张危身材高大，面相虽不显蛮鲁，但大马金刀地往堂前一坐，举手投足都能让人感觉到其势汹汹。

“陛下亲自下的调令，薄女史竟敢自作主张拦下？”

“这是政事堂共议的结果，我已然上书详陈陛下。”薄岚之将那道调任文书压在手边，高下在心，面上一脸的不以为然。

科考事毕后，周玺下令将梁学翼升做吏部考功司郎中。政事堂却一直将此事搁置不顾，迟迟未曾复批吏部的调任文书。薄岚之料定张危会从最近被周玺驳回的各项事务中发难，但没料到上来居然先挑了这件事。

张危将一封札子摊在案上：“前日陛下的驳回，女史不会今日还未曾看过吧？”

薄岚之叹了口气，道：“陛下这般固执己见，政事堂着实难做。”

“听从君命，难在何处？”

“张将军，朝堂不是军队，臣民也并非将士，行事也须考虑前因后果。”

张危冷笑：“之前那场风波，梁外郎并无过错。”

“是无过错，但也称不上有功。”薄岚之道，“无功无过，为何提拔？”

事实上，之前如果没有薄岚之用修纺织渠的政绩给梁学翼铺路，周玺也很难那样顺利地将他召回作考功司员外郎。

如今压着调任文书也并非薄岚之一人之意，其余三位宰臣也是乐见其成的。

“陛下的旨意无须向你解释。”

“不是向我解释，是向天下解释。功过不辩，赏罚不分，任凭好恶随意升降，岂是明君应有之为？”

张危一拍桌案，大声斥道：“薄岚之你放肆！”

“我放肆？”薄岚之也不落下风，“我言行如何轮不到你来裁度！张将军你这越权处事的习惯该改一改了！”

调动一个梁学翼算不上什么，周玺也只是传了一道口谕。但有架空兵部的先例在前，周玺这样越过吏部直接调动的行为，政事堂这里绝不会再同意。

眼见二人声调愈高，有人出来做和事佬了，中书令温言劝道：“张将军且莫心急，薄女史也不过履行职责而已。这低阶堂下官的任命素来是吏部职权，突然有圣意无故擢授，着实让吏部惶恐，不知是哪里失职无察？若是将军知晓，可提点薄女史一二。”

薄岚之听完便暗中磨了磨牙，这几个老家伙逼着她做白脸倒也罢了，出面劝和还要暗中给她扣一个失职的帽子，也不怕没压住周玺先削了己势。

周玺提拔梁学翼应该也不单单是想敲打吏部和政事堂，更多的怕是有心想对科举制度作出些改变。薄岚之隐隐觉得这应当也是个机会。若借此女官选任能像科举一样建立制度，那便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落实官办女学，提高女官职权的愿景也指日可待了。

薄岚之想了想，抢在张危开口前起身，将已经盖印批红的调任文书递到他面前。

“梁外郎主持春试，放言独以才学定名次。这样无功无绩冒然领受擢拔，与那些无才请托的士子又有何分别呢？”

张危伸出的手僵了僵，薄岚之微微一笑，将文书直接撂在桌上，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张危怒而视之，讪讪地收回手。薄岚之掸了掸袖子，一脸的不以为意。

张危狠狠地抚平纸上的褶皱，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薄岚之刚才的话近乎警告，只要梁学翼敢接调令，世家便不会放过他。到时新仇旧怨一起算，势必会受影响周玺后面的科举改制。

调任文书到手了，张危却也不敢冒然下发了。

议事结束后，张危敷衍地道别一声后便离开了。他身上的虎纹玉带，与其余三位的朱衣紫绶交相辉映，晃得薄岚之眼睛有发酸，纵然她也一身锦绣，但对着着乌纱公服总是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格格不入。

从政事堂出来时，日头尚未西斜，还未到去太后殿当值的时辰。但薄岚之却向太后殿去了，仿佛已经忘记了周玺之前的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