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

“十日左右，那岂不是……”姬桢扭头看着沈衍，“岂不是八皇子的内侍，将污水泼了你我一身，而后谢见深请了戒心院的人来，将那只铜盆带走了的那一日……”

“污水？”

“那一日，八皇子的内侍研墨时，墨棒折断，墨汁溅脏了八皇子的脸。八皇子未曾罚他，要他打水来洗面。然而那人来时，接了八皇子眼神示意，便平地跌倒，故意用一盆污水泼了我与沈二郎。”姬桢回忆道，“彼时……彼时八皇子一意坚持说那人不是有意的，我心下恼怒，说要唤戒心院的人来，他便道，他自己罚那内侍，不劳动宫中规矩了。”

“……殿下是怀疑那盆水？”

“是，八郎为人一向残暴苛烈，当日不曾罚那小内侍，出事后又一再为他辩解，我瞧着其中便很有些蹊跷。彼时我……问他……问他水中可有痘浆……”

“殿下！”周嬷嬷面上变色，“您怎么……您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沈二郎与他有仇，前一日又引着太子阿兄，撞破了他生剥内侍双手皮肉的情形，他记恨在心，想要报复，也是有的。以他心性，我猜测他不会只泼一盆清水罢！后来又不肯让戒心院插手此事，我想，那水中必然有些脏东西。可是，那盆水瞧着无色也无异味，我又瞧到他额上有个麻坑子，心里想着外头正风行痘疫呢，说句狠话，也许能诈出来……”

“八皇子如何说？”

“他有些惊惶，但不曾吐口，反倒伸手去搅了那盆中残水。”姬桢回忆道，“之后……之后戒心院的人便来了，将那内侍拉走打，我教他们，将那个铜盆也带走了……”

周嬷嬷霍然起身：“殿下今日所说的话，可都当真？可都有人证？”

“自然有人证。我与八皇子，再有陆家小娘子，还有宁王府兄妹几个，彼时全都在那间屋子里头。至于戒心院的人，带走那小内侍，拿走铜盆的事儿，他们也清楚……”

“殿下，此事重大，不可胡言乱语。若是这痘毒，真是那人带进来的，这……”周嬷嬷原本总是笑眯眯的老脸上，现下半分笑意都无有，眼眸里几分厉色。

“我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姬桢道，“嬷嬷尽管安排人去问，若是……若是冤了八皇子，我可以去赔礼道歉，可若真是……若真如此，嬷嬷也……”

“老奴这就去查。”周嬷嬷道，“殿下这些日子在房中安养，若是真有事儿，老奴得回宫同皇后殿下禀报。”

姬桢点点头，答应下来：“嬷嬷入宫，记得要换衣裳。”

“殿下费心了。”周嬷嬷行了一礼，匆匆忙出去。

丝幕在她背后落下，姬桢轻舒一口气：“沈二郎？”

“臣在。”

“你说，若那水中真有痘浆之类的脏东西……那仪娘与宁王府几位兄弟，分明没被水泼，怎也会患病？还有五阿兄……反倒是我叫水泼了，病情还最轻。”

“许是因殿下当日急着回来便洁身沐浴，烧毁了原先的衣裳……说不准，痘疫病气是散发出来的，闻到了，便要患病？”

“那戒心院的人，又怎会患病呢？他们都没有进那屋子里。”

“……莫不会是觉得那铜盆稀罕，拿它洗手洗脸了罢？”

姬桢望着沈衍，眨眨眼，“啊”地一声：“痘疫如此凶猛？”

“臣不通医道，说不上这个。”沈衍帮她掖掖被角，“如今，殿下无有大恙，臣便觉得很是幸运了……至于事情究竟因何而起，想来皇后殿下定会查个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