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敲竹杠
谢大丫见季元昌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穿,疼的有些站不住。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想伤害他,他是她这二十来年岁月里,最美的一个美梦。
可也仅仅是个梦!
“季元昌,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谢大丫注视着季元昌,缓缓说起自己最不想让人知道,藏在心底的伤疤。
嗜赌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年迈的祖母,还有孱弱的弟弟妹妹们。
从她懂事起,她就不得不学着想尽办法让一家人活下去。
可她拼了命,也依然护不住母亲,救不了祖母,还有弟弟妹妹们。
她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次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她太清楚人的脆弱,更清楚人性的残酷。
季元昌的爱慕,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最甜最美的梦,可梦始终是梦。
谢大丫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太明白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她很确定,她不适合季元昌,他们俩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
“季元昌,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对很多人动心。你应该找一个跟你一样出身名门,温柔贤淑的女
子,而不是我这样的人。”
谢大丫看着季元昌黯淡下去的眼眸,将酸疼的心拧成一团,却依然狠下心说出最后一句,“我很快就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你保重。”
季元昌的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他惨白着脸,佝偻着身子,像被打断骨头一样,踉踉跄跄走远。
眼泪从谢大丫脸上滚落下来,她蹲下去,将身子缩成一团,拼命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她的身子却在剧烈颤抖着。
阿苑实在看不下去了,计燃却一个旋身,抱着她飞回了房间。
“哎,大丫也太心狠了,季师兄一片真心,她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你怎么就不让我劝劝她?”阿苑歪在床上,支着头长吁短叹。
计燃抬了抬眼皮,继续给她脱鞋子。
“季师兄好可怜啊,我认识他那么久,从没见他这么颓废过,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拉大丫一起办书院啊”阿苑见计燃躺过来,顺势往他怀里一靠,继续感叹。
计燃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谢大丫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即便你不拉着她办书院,她也会干别的,被困内院,仰人鼻息的
日子她过不了。”
阿苑惊奇地看着计燃,“她这份心思你怎么揣摩出来的?”
要知道,计燃一向对除她之外的事漠不关心,阿苑甚至觉得若是世上没有她,计燃都可以羽化成仙了。
没想到计燃竟然对她道:“因为我幼年时也同她一般,整日惴惴不安,所以无比渴望获得力量,可以强大到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阿苑握紧了计燃的手,她忽然觉得有点抱歉,她大概也没给计燃足够的安全感,因为年年,她更是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他。
“别这么看着我,”计燃低头吻上阿苑的眼皮,“我说这些,只是不想你再琢磨他们的事,并不是勾起你的愧疚。我早说过,能陪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苑抬起眼,看着计燃,他微微蹙着眉,抿着唇,眼中如青山冷月,又似雨后初晴,波光潋滟,十分动人。
“计燃,你生的真好看。”
阿苑忍不住用手指勾勒着计燃的眉眼,不管多少年过去,他的眼睛依然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清澈明亮,一尘不染。
计燃羞涩地笑了,“除了你没人觉得我好看,他们还担心岁岁长得太像我,将
来嫁不出去。”
“那就不嫁,留她在天门山当个山大王,威风八面,自由自在,好不好?”阿苑望着计燃,笑的春光明媚。
计燃小时候没能得到的一切,她都会给岁岁,哪怕她不完全是人,可她的血肉却是他们共同创造,她是他们的女儿。
计燃心里像被冬日太阳晒的暖洋洋,他深情地吻了下去,“好!”
一场秋雨,将树上迟迟不肯离去的几片叶子打落下来,光秃秃的树干直直地指向上空,提醒世人冬天就要来了。
在几个州府试图阻止民报扩散,遭到了民众的强烈抗议后,锦蓉城里终于传过来了一个好消息——皇上允许民报正式发行!
季元昌等人还来不及为胜利欢呼,便被接下来的几条规约砸了个头晕眼花。
朝廷要派人来宁州府,参与民报审查编撰发行等事宜。
日后民报的发行,必须通过官府的审查,还要接受官府的监管,绝对不能出现非议朝政嘲讽朝廷的字眼用句。
民报的售卖,也要接受官府的监管
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一共七条规约,让季元昌等人觉得朝廷这是给他们弄了个笼子,要把他们锁起来
。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慌乱,阿苑却道:“国有国家,家有家规,我觉得没问题,就按朝廷说的办。”
“可怎么一弄,咱们还怎么替百姓发声?如何公开讨论”季元昌觉得不行,他们要跟朝廷抗争,争取更多的主动。
阿苑摁下季元昌,谢大丫走后他消瘦了不少,这骨头是相当的硌手啊。
“师兄莫急,听我说,朝廷要监管要审查,是人家的权利,咱们可以跟人家谈监管和审查的范围程度,但不能不让人家管。更何况——”
说到这儿,阿苑眼珠一转,“咱们不是快没钱了嘛,朝廷既然愿意管,那钱的问题,朝廷是不是应该帮忙解决解决?”
季元昌看着阿苑,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指着她道:“你,你以前说的解决办法不会就是这个吧?你早就打算从朝廷那儿敲竹杠了?”
阿苑拍下季元昌的手指,嗔怪道:“什么敲竹杠?这叫合作共赢,咱们办民报本来也是为了开启民智,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朝廷拿钱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以后咱们还怎么议论朝政啊?”季元昌没干过这种事,觉得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