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缙云观(上)
阴罅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好比有个自称大官闯入你家门,告诉你家要被烧了,走不走随你。
疯子一般都称自己为太姥爷,这不就和那种自称某某官的说辞完美地对上了。
当然会下意识的判断,此人有病。
还是你邻居慌慌张张地跑来,捂着鼻子,说,“看见你家门口冒烟,是不是着火了”来得更有说服力。
前者笃定地让你觉得被武断地安排了,首先会是质疑,他怎么知道的。
后者是将线索抛给你,让你自己去串联。
人总要用自己的论证去说服自己,不劳而获总让人觉得前方藏着陷阱,只有在付出成本后才会心安理得,这便是五斗米道为什么要“五斗米”做个入券。
一个字说明这一切——值。
让人有所付出,觉得值,不管这个东西到底是真金白银还是绣花枕头,人呐,花钱买的就是个心安理得。
“田兄。先前买的那批……”只见一人慌慌张张地揣着对策,去找那位住在隔间里的“田兄”商议。
这位田兄,应就是流民的小首领。
田兄,田兄,田……
阴罅脑子突然闪过许人均给阴罅准备的纸条上,写道的:“提防田尚青。”
田尚青,极可能是樊枢的眼线。
“咳咳咳,不好……了不好了,有一大……群人要来……烧缙云观,逼走我们。”阴罅假装捂着口鼻跑到田尚青面前,不断用咳嗽呛散连贯的语句。
他刚隙开眼看田尚青的反应,田尚青虎背熊腰的样子,和他纤细的长相格格不住。细眼挂不住狐疑,朝许人均投来惊讶愕然的目光。发问道:
“许夫子,可瞧个真切了。”
连田尚青都尊称许人均一声夫子,看来许人均在流民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
“错不了,千真万确。”
信誓旦旦的说着假话,阴罅在大脑中飞速构造让这个谎言更逼真的细节。
比如……
想不到。
所以阴罅在说完这句话后,稍稍有点慌了。
不妨假设自己是谢师,他会怎么编。
有了!
“是章彷,那个□□烧的章彷带了一群人来,他们想霸占缙云观。”
章彷名字一出,果然引起一阵骚乱。
“俺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们吗。难不成只有逃?”
“吵什么!冰天雪地的让我们跑去哪?我家虎儿还病着。”
“呸,今就是被烧死,我也不挪半步被冻死。”
“背井离乡,不是一直在逃吗,现在跑有什么要紧。”
流民们紧张而热烈的铺开自己的情绪,有人在骂天骂地,有人在吵架撒泼,嘈杂之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哭泣。
有人已经开始动身收拾着包袱,田尚青不得不安抚着群众。
阴罅在心里盘算着,再下一步就是收拾东西,然后众人离开缙云观。
有了许人均这个可靠的外衣,任务进行的异常顺利。
就当一切正如阴罅计划般顺利推进之时。一个孩童清脆稚嫩的声音尖锐地划过:
“他不是许夫子!”
小孩是不会说谎的。
该信许人均还是这个小孩,众人疑惑之际。
小童母亲跳了出来,揪住小童,边打边啐道:“叫你胡诌,叫你胡诌。”
“我在柿子树上看见他在门口找入口兜拉好久,许夫子才不会迷路。”小童委屈地哭着解释道。
众人收拾包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是啊,许夫子手上有颗朱砂痣,我偷瞧着这个人手上没这样的印记。”
“对嘛,我就说,这人是骗子吧。”几人挨在一起窃窃道。
好巧不巧,大家都默契地噤了声,想看这场闹剧怎么收尾。
流民们的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窒息让阴罅不觉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眉眼鼻子被迫组合在一张张陌生脸上,是无意义的拼贴画。
阴罅抬头看着静默的众人。仿佛是在看一面被信任肢解的镜子,碎裂成的每一面都折射着怀疑和敌意,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