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章不要提这个字!
胭脂一直没有开口,顾北川仍在继续。
“胭脂姑娘必是舍不得拒绝容祁,方才在公堂上认了罪,伏了法,虽说后来有楚国言相保了姑娘一条命,可本王不禁想问,人心难测,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相信言相绝对能救姑娘于水火?”
攻心之术,在于一击即中,不能给人半分回旋余地。
“那是死罪,但凡言相稍稍迟疑,姑娘焉有命在?”顾北川身体微倾,声音带着蛊惑,“姑娘对容祁仁至义尽,容祁却未曾将姑娘放在心上,他只道凤天歌需要什么,为此竟将姑娘生死置之度外,他不仁,姑娘便不义,是以……”
“王爷!”胭脂突兀起身,眸美含戾。
“胭脂姑娘少安毋躁,本王说这些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你我,可是有共同的敌人?”顾北川过往一直未与胭脂聊过这个话题,眼下他欲入皇城,自然要把话说的清清楚楚。
胭脂缓身落座,眸色愈深,接了顾北川刚刚的话,“他不仁,我便不义,是以我才会出现在颖川,出现在王爷面前。”
顾北川没有开口,等着胭脂继续。
“胭脂倾慕容祁,不是一两日,为他付出的比凤天歌要多千倍万
倍,结果换来一张字条,‘认罪伏法’,所以哪怕有很好的退路,胭脂依旧选择来颖川,站在王爷这边,王爷觉得胭脂这么做,我们可是有共同的敌人?”
“好,很好。”顾北川微微颌首,“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可放心启程。”
“胭脂愿王爷此去,万事顺遂,我且在颖川,等着王爷的好消息。”胭脂说话时恭敬站起来,俯身施礼。
顾北川点头,“姑娘且准备吧。”
“胭脂告退。”
且在胭脂行至房门处时,顾北川忽然开口,“佟无澜在哪里?”
“将军府。”
胭脂分明听出顾北川问的是真正的佟无澜在哪里。
她岂会说!
看着紧闭的房门,顾北川眸色渐沉。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佟无澜这三个字于他,福祸难料……
离开书房,胭脂穿过弯月拱门,经前庭,绕转向抄手游廊,回到自己的宅院。
她的院子里有一株银桂木樨,这个季节,正是银桂盛放的最佳时候,大枝开展,枝叶密稠,花冠斜展,裂片椭圆。
满树黄花,香气浓郁。
胭脂走回来时,分明看到佟无澜正站在树下,白衣胜雪,墨发轻扬。
只看本人,亦是翩翩
公子,玉树兰芝。
因为知道是容祁,胭脂断不会找与容祁长相相似之人,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这个秘密,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回来了?”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佟无澜不禁转身,那模样清俊潇洒,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就算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件精致完美的替代品。
“嗯。”
胭脂并没有注意到佟无澜眼中微光,径直走到树下,坐于台前。
石台上摆着象牙棋盘,跟两盒水晶棋子。
佟无澜以为胭脂想与之对弈,于是落座,“让你十子,你先。”
胭脂未动,沉默片刻后抬头,眼中透出一抹阴冷,“你是谁?”
许是胭脂问的太过突兀,佟无澜犹豫片刻,眼底那道光渐渐暗淡,“佟兮之子。”
“你这些年生活在哪里?”胭脂继续问道。
“大齐,郑郡,养父是郑郡乡绅佟儒,佟儒一生未娶,只我这一个养子,三年前佟儒因病而去,唯剩我一人支撑家业,半年前得颖川王相助方知自己身世。”
佟无澜将胭脂为自己编织的过去一字不差说出口,清眸沉敛,看向对面女子,“这样的身世,漏洞百出。”
胭脂拾起黑子,“再缜密完美
的谎言,都有漏洞,没有漏洞的是事实,而事实是,你没有真实经历过佟无澜的前半生,可不就得瞎编。”
“你不怕被人揭穿?”见胭脂落子,佟无澜未动。
他说过,让十子。
“只要真的不站出来,你就是真的。”胭脂连落七子。
终到执子时,佟无澜捏起棋盒里的白子,“为何每次都叫我用白子?”
胭脂勾唇,“我喜欢黑子。”
“真的……不会站出来吗?”佟无澜握着白子的手,微微有些抖。
瞧出佟无澜的顾忌,胭脂美眸微闪,阴蛰诡异,“不会。”
自小与容祁一起长大,她最清楚容祁存的心思。
那少年只想给自己母妃讨个公道,只想做楚国的逍遥世子,做四海商盟的掌舵人。
毕竟‘皇子’二字,牵扯国之命脉。
更何况他对景帝心存芥蒂,是以此生最抗拒之事,便是认祖归宗。
“你很了解他?”佟无澜落子时,看向胭脂。
“一个傀儡而已。”胭脂樱唇微抿,落下黑子。
佟无澜只是一枚棋子,他知道的不多。
“既是傀儡,你们又为何找我?”
黑子落盘,胭脂美眸微抬,魅色无边,“因为你更听话。”
“那傀儡
……”
“你今天的话,有点儿多。”胭脂捏起黑子,于棋盘中寻找落处,“既是傀儡,就该守好做傀儡的本分。”
风起,木樨树上的银色花瓣随风轻舞。
片片花瓣旋着圈儿的飘起,终落在佟无澜肩头。
白衣染霜华。
眼前少年不再开口,只默默执子,稳稳把握着棋盘上的胜算。
这一局他必赢。
可属于他人生的这盘棋,又该怎么走……
说到棋艺。
自打景帝昏迷在龙乾宫之后,北冥狄已有两日不再入宫。
这会儿他硬是叫管家把容祁拉到逍遥王府,悲愤吐槽。
此时醉翁亭内,北冥狄盘膝坐在那儿,单手执一盏夜光杯,杯里装的是桂花纯酿。
容祁到时北冥狄已经喝的微熏,嘴里碎碎念的只有一句话。
“你们太坏了,你们太坏了。”
容祁坐下来之后未开口,眼睛扫过石台上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