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掉的绿气球
。”
苏落靠在座椅上,思绪开始漫游。
她好像就是因为这种对“恶果”的恐惧而选择与付清灼分手的。
付清灼是一个知名画家,家境优渥,而她只是出生普通家庭的小孩,她拥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因为躁郁症反复发作,她有很多恶习,躁狂时抽烟酗酒,整夜整夜不睡觉,抑郁时每天丧得像狗,讨厌周围的一切,总是出口伤人。
可他却能在母亲生病后照顾一边照顾家人一边兼顾工作,冷静地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很好,自律地安排所有事。
她情绪化严重,对人对事忽冷忽热,她倔强又敏感,拒绝让人进入自己的内心,这样龟毛又多刺的她,万一他厌倦了,是不是就会丢到一边?
万一她深爱上他,被他抛弃后想不开,难道又要重演绝望自残甚至自|杀的戏码?
清醒的时候她肯定不会做极端的事情,但是万一情绪失控……
在法国的那几天她过得很开心,但是快乐的电池耗光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放出的爱意眨眼间胆小地缩回壳中。
她不想在跟他出席晚宴时,被人别有用心地打量,好像她是高攀的心机女。
她不想每次需要付钱的时候站在别人身后,这让她感觉自己在被施舍。
她就是这么敏感又胆小,她承认她不敢相信爱情,她承认她赌不起,
再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变得再好一点,或许能够多一点自信站在他身边。
“好难啊……”苏落脸贴在冰冷的窗户上,喃喃。
“慢慢来。”贝远说。
他抬头,后视镜里,前不久还亢奋地跟着音乐晃头的笑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好像所有的快乐都离她远去了。
一觉醒来,苏落发现天已经黑了。
贝远仍旧在安静开着车,车内的灯是暗的,外面的灯光描摹在贝远的侧脸,金丝眼镜边闪着光。
“醒了?快到你学校了。”贝远说。
苏落坐直身体,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车开到门口,苏落解开安全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才能从自恋里走出来呢?目前我会把我遇到的悲剧归结到原生家庭上,怨恨他们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但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贝远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不错,你开始反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像朋友打趣一般的语气让苏落感觉自己跟贝远不像医患,更像知心的朋友,她遇到问题,朋友热心地给出解决的方案。
贝远说:“检验自己是否过于自恋的一个很简单的标准是抱怨,如果你经常抱怨,说明你在逃避责任,你不想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你抱怨其他客体。你要做的就是,自己做选择,并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因为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有选择的空间。”
“我永远有选择的空间……”苏落重复。
贝远说:“就像你困在原生家庭造成的伤痛里,你可以继续怨天尤人,因为你这样做别人也不会指责你什么,但你也可以选择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承认自己曾经受伤过,承认父母对你不好,承认你的过去并不快乐,哭完之后,把过去踢到一边,接下来就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睡觉。”
苏落说:“我一个月可能都不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觉得我是冷血的白眼狼。”
贝远温和地问:“我现在说你是一个变性的男生,你会觉得我说得对吗?”
苏落:“……”
贝远哈哈大笑,说:“你会有这种烦恼是很正常的,你得跳出单一评价体系,并不是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我夸张一点说你是男生你很可以立刻判断出我在胡说八道,但有一些评价和建议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实际上充满了刻板的偏见。想客观一点的话,你可以想象自己是一个第三者,当一个跟你同样遭遇的女孩不喜欢跟家人沟通,你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吗?”
“我会理解。”苏落说。
“那你可以把对女孩的理解放到自己身上,会好受很多,像我了解了你的经历之后,我也会理解你。”贝远顿了顿,“你在山上抽烟时把抽过的烟头丢在了脚下,但走的时候,你把烟头捡起来好好地扔进了垃圾桶。你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差,现在的你只是需要一点帮助。”
目送贝远开车离开,苏落抬脚走进学校。
——
法国阿尔卑斯度假别墅。
卧室里,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柜子前,如同古希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柜子里有一个首饰盒子、一瓶香水和一封信。
首饰盒子里,皇家蓝的海蓝宝耳环周围的钻石在灯光下刺痛他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撕开白色信封,慢慢展开信纸。
“付清灼,见信好:
很抱歉突然离开。
我好像突然失去了快乐的能力,焦虑和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我没办法再继续了。
你在情书里说,你希望你的爱人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活泼女孩,你希望她温柔,像天鹅一样优雅,你希望她非常优秀……
这些,我都做不到。
我阴郁,情绪化,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我有躁郁症,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恋爱,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被你伤害,就到此为止吧。
我想变得更好一些。
另:我带走了情书和巧克力豆。不想还。
又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6月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不来也没关系。
祝你天天开心
苏落 ”
抓着信纸的骨骼分明的手因为用力,透出骨骼的白色。
脆弱的信纸被攥成一团,下一秒,被决然地扔进垃圾桶。
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苏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