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余津津也觉得这话分量过重,抬眼看边柏青。
他朝她挑了下眉梢,眼神定定,带着清醒的诚恳。
众人在酒桌上非常微妙地交换了个脸色,集体鼓掌。
边柏青搂着余津津,躬下腰,喝了她递到嘴的酒,又端起她的杯子,递到她嘴边。
余津津准备一口干了。别扭扭捏捏,叫他众人面前丢面子。
她的嘴刚沾到酒,边柏青又把杯子端走了,仰着脖子,一口干了,放下杯子,朝众人:
“她不喝酒。老公替了。”
余津津心中一惊。
掌声瞬间热烈,这顿饭的气氛,走向顶点。
站在茶水柜边的陈主任,脸色惊诧。
席间后半段,余津津坐立难安:
她再不懂国内风俗,他的话总懂吧?
当着生意场上的人,直接放话“老公”,他疯了吧?
余津津眼前忽然浮起陵园见过他爸,边董,对她的大领导都一副热情不大的样子······
散席后,余津津在路灯下摇了边柏青两下:
“喂!大哥!你喝多了!”
边柏青低头,看了余津津几秒,笑了,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放心吧,没有。”
老谭的车子还没来,余津津架着边柏青的胳膊:
“你刚才疯了,怎么能当着你们集团的人说什么‘老公’!回头你爸派人找我算账!”
边柏青眼中闪过“你怎么这么好笑”的一瞥,忍着笑声:
“我爸为什么找你?”
余津津依据幻想:
“给我钱,叫我离开他儿子!不要羁绊你和官僚千金的美满联姻。”
黄黄路灯下,边柏青的牙齿像挂在余津津头顶上的月亮。
他第一次这样大笑。
颈子上攀着一条鼓鼓凸凸的筋,随着他的大笑,像一条苍劲的蛇,蜿蜒而上,直钻进他削利如峭的下颌里。
她又爱他,又有点怕他了。他偶尔会有深不可测。
虽不知道他笑什么,但觉得自己说的大致思路不错,可能现实不会那么夸张给什么卡啊、几百万那么夸张罢了。
但不匹配的家庭条件,她会被“傻X,闭嘴,你滚”的结局是肯定的。
毛黄黄的灯下,余津津开始心底起毛,觉得下午自己的那番施媚,也不过是他懒得拆穿她。
她开始为自己羞耻。
边柏青低头,见余津津稀里糊涂的,他的笑声止不住了,伸手,一把把她的脑袋掖进自己怀里。
使劲捂,使劲揉,要把她的脑袋穿过他胸膛。
等边柏青终于叫她松口气了,余津津从他怀里拔出脑袋,抬头看着他。
他忽然敛住笑,搂着她的脑袋,伸手指在她鼻梁上缓慢的来回轻轻刮着。
“不会的。”他说。
他声音轻轻的,像真的,又像无法给她一种承诺里的郑重,所以才轻轻的……
老谭开着车过来了,边柏青的注意力转向车子,余津津也没再有机会问他这话的真实分量。
别追问。就当一时悦耳的情话。
余津津不是个没X数的人。
毕竟,他今晚说了很多并不正确的话,大约情绪一直处在错误的波段。
余津津不再纠正,架着边柏青上车,就着绵绵的错误情话,沉醉在春末夜晚。
又回到边柏青的21楼,她已经轻车熟路,甚至记住了电子锁的密码。
不回家,不打电话,也不会有人问她,反正大家都默认她只要不回家,就是和边柏青在一起。
或许,家里压根也注意不到余津津回不回家。家里那么多人,少一个,不显眼。
余津津扶着边柏青坐进沙发,在黑暗里对自己说:
你看,只要你自己看轻了一切世俗里的感情,连伤心都成了少见多怪。
不计较情话真假,不痛苦家人无心。
边柏青还沉在缠绵,拉着余津津坐在他的大腿上,捧着她的下巴,扬着脸吻她。
一旦抽离感情的时候,余津津总有一种游离的淡漠。虽也回吻,指纹也亲昵地涂满他的头皮。
“我去开灯。”
余津津抽出插在边柏青头发里的手指。
边柏青虽醉眼迷蒙,但心中清晰,拽住她的离开,含住她的耳垂:
“我说过,我在你背后,你要有安全感,好不好?”
情话真好听。
如果不需兑现的话。
余津津忍住心中涌出的泪,痛快应:
“好。”
“我爱你。”
边柏青的吻落在余津津的脖子上。
“好。”
余津津被的吻迷乱,也说不出“我爱你”。
她也学法律出身,争取退出的底线,是一种自保的习惯。
越是不说爱他,他的吻,越热烈。
余津津被边柏青吻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
他对她的后撤,进攻。
俩人要从沙发上坠落她身后的空茫茫,坠到地板上。
余津津推着边柏青的肩头,挣扎,害怕摔下去。
边柏青笑着揽紧她的腰,轻轻的:
“放心吧,我心里都清楚。”
余津津明白边柏青的“都清楚”是在一语双关,想说不会摔倒她,又说知道她不说爱他的原因。
见余津津装不明白自己的话里话,边柏青问:
“你爱我吗?”
不爱的话,下午那阵矫揉造作的“妲己攻”,余津津可能一辈子都挖掘不出来。
薛永泽以前对她最多的责怪就是:
你是块木头。不会调情,也从没有一丝声音。
爱一个人的感觉,太惶恐了,心中没底。
余津津为自己找一点底:
“我向来毫无一物傍身,背无依靠,有时会有同归于尽的气势。但你不一样,你要活在热烈里,活在沸腾里,偶尔朝我崩落个火星,我自己会燃烧出属于自己的盛大。”
“我要跟你一起燃烧,你跟我一起盛大。”
他醉了,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