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
天彻底黑下来。
夜风撩起窗帘,月光和灯光争相倾泻。
裴彧已经有连续一个月没怎么睡好觉,天一黑下来,恶劣烦郁的情绪就涌上来。
噩梦闹得很凶,他白天黑夜不得安生。
有时候是他妈走的那天,有时候是姜十里说“对不起”却没有挽留的样子,有时候两人的脸会重合在一起,他像一个旁观者站在那里,无法动弹,喊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姜十里和他那没有见过几面的母亲一样,固执,坚持,不会动容。
裴彧觉得,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他拼了命的想要挤进她的生命,在她的世界里有一个位置,但姜十里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她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不需要他的陪伴。
这不是她的错,春风就该自由奔放,她不该被锁住。
他看着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地抬起头来偷偷看她,手指绞在一起,像是有许多委屈。
“姜十里。”他喊她的名字。
她猛地抬起头来。
“昂。”小力地应了一声。
“你过来。”裴彧半躺在床上,抬手动了动,眼神静默地看着她。
姜十里迟疑了一下,墨迹片刻,从沙发上抬起屁`股。
不想过去,好丢人。
怎么会做出看错房号哭错人这种蠢事。
但不得不过去。
姜十里一直觉得,裴彧表面上总是不声不响,长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但实际上危险系数极高,爆发威力巨大。
她想,当初她被他深深吸引住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这个。
裴彧像一头沉睡的野兽,她亲手唤醒了他。
她慢吞吞走到床边,停住,掀起眼皮看着裴彧,“干嘛……”
“坐下来。”
无声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姜十里只能听之任之,乖乖坐到床边一角,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摊在腿上,又握起来。
忽然被一下拉住,身体也顺着惯性向裴彧倾倒过去。
她反应迅速,另一个胳膊抵住墙边,在趴上他胸口的前一秒撑在原地。
头顶冷峻的声音响起,“姜十里,你就这么不愿碰到我吗?”
“不是!”她脱口而出。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他,怀念他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太在意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她做不到。
她很想他。
日日夜夜。
裴彧松开了手,她僵直直坐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弄成今天这样,你会来看我吗?”裴彧说。
她咬着嘴唇不出声。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为我动容落泪。”
她又低下头来,半晌后才出声:“不是。”
“抬起头来。”
她缓慢的,一点点的把头抬起来,眼神与他碰上。
从看见他的时候,姜十里就注意到他真的憔悴瘦削了许多,本就白皙的皮肤苍白得像片白纸。
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来,那种真实感加剧,她仿佛能看到这一月多以来他夜不能寐,痛苦折磨的样子。
他质问她,但眼神里没有责备。
“在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裴彧问她。
她简直听不得“死”这个字,光是想到这一幕她就觉得后怕,如果这不是个误会,如果是真实的,如果她真的永远都见不到裴彧了……
“你不要说——”
“别,别说这些,”裴彧打断她,“你告诉我,在你觉得再也见不到我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眼睛水亮水亮的,望着他,睫毛轻颤,“后悔。”
“后悔什么。”
“和你分手。”
“现在呢?”裴彧说,“我还活着,姜十里,你还要和我分手吗?”
她再次想要低下头来,想到他的话,又逼着自己和他对视着,她紧咬着牙,吐息几次,说:“裴彧,你不了解我。”
“你给过我机会吗?”裴彧眼睫泛红,给苍白如纸的脸添上妖异的血色。
他说:“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你说开始就是开始,你说结束就是结束,你有在意过我的想法吗姜十里。”
她想说什么,又被裴彧打断。
他这天似乎格外的偏执霸道,她没有插嘴的机会。
“我知道你要自由,你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但你问过我吗?”
裴彧的声音越来越平静,到最后姜十里几乎无法真切地听出他的情绪。
静了一会儿,裴彧说:“也许我愿意给你自由呢。”
姜十里愣愣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姜十里,我给你望尽春风的自由,但能不能,”他一字一句吐得艰难,却又十分坚定,“偶尔停下来看看我,拥抱我,不要抛弃我。”
她设想过同裴彧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时他的话,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说。
裴彧的意思是,只要她不离开他,那么她怎么样处理自己的生活,他都不会在意吗?
甚至似乎是,可以不止有他一个人。
姜十里想起方晴雅的话,“他最讨厌的就是抛弃”。
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松开了他的手,他又走了回来,小心地,卑微地,说,能不能别不要我。
她不再迟疑,抬手将裴彧的手握住,又一寸寸收紧,“不是的,裴彧,那不是我要的自由。”
她从来都不是害怕自己的人生被某个人绑死,害怕所谓遇到更好的人没办法迅速脱离,她并不渴望那种灯红酒绿,无需停住的自由。
也许从前有过,但现在不是。
而是,她对于“永恒”这两个字,有着天性的恐惧。
也许是在她父母离婚以前,也许是在那以后,姜十里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永恒的承诺”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就是件荒唐的事。
仿佛一旦沾上这个,两个本来好好走在一起的人,就开始踏上了彼此憎恨的道路。
所有可以忍受的小缺点变得张牙舞爪,撕心裂肺,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