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29章第29章

第29章

李世民回到署衙，忙活一上午处理完一堆公文后，立刻取出赤亭纸开始写讨要欠饷的奏章。

正如李靖对他的认知一样，威名赫赫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是一个做什么就像什么的人，如今他既然要做大宋朝“官家的忠臣"，这封奏章自然就写得极尽吹捧之能事一一他花了大量篇幅表达赵佶的仰慕之情，又表达了自己身为赵氏宗亲一心想为朝廷练出一支精锐州兵、为官家守住京东腹地的殷殷热血情怀，最后简单表达了眼下最大的困境：可是没钱。

嗯，连李世民自己都被这封奏章感动得心潮澎湃不已，他笃定赵佶看到这封奏章后，必会立刻下令给青州拨付军饷。

因为他早就总结出明君和昏君最大的差别了：能不能克己制欲。

世人皆有贪念痴嗔的欲壑，皇帝也不能免俗，而放纵自我的欲/望尽情挥霍享乐，似乎是人人发乎本能就从骨子里渴盼的一一

美食、美衣、美人、美屋、美言…世间的一切美好之物，男女老少谁人不喜欢？

但千百年来的王侯将相已经用他们鲜血淋漓的教训警示了后人：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就拿大唐那个叫李隆基的龟孙子来说，他前期能做到克己制欲，就能任用忠良贤臣打造一个开元盛世，而当他后期开始挥霍欲/望不再自我约束时，奸臣就瞄准时机轮番上场了，然后让大唐万劫不复的安史之乱也来了。而他李世民之所以相信这封奏章一定能要到军饷，自然是站在一个皇帝设身处地的角度，料定了对自我欲/望无尽放纵的赵估，是对这种吹捧之词毫无招架之力的。他唤人将奏章加急送往京师后，又开始思考迫在眉睫的平息粮价一事。

大宋在保持商业繁荣的同时，各项恤商法令对商人的约束也比历朝宽泛了很多，这就意味着商人对货物价格的自主决定权极大，如今连汴京城里的物价也在飞涨，这种事想求助于朝廷来解决，显然是根本就指望不上的。李世民阖上双眼仰靠在椅背上，一边用修长的手无意识敲击着桌案，一边在脑中飞速想着应对的法子。这时，一个端着托盘送茶的杂役轻轻走来放下茶碗，小声喊道，“赵官人？赵官人…”

李世民倏地睁开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杂役忙朝他偷偷使了个眼色，又往茶碗的位置努了努嘴，就匆匆行礼离开了。

李世民立刻往摆放茶碗的地方看去，见它下方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顿时心念一动，借着端茶的功夫把那张纸拿了起来，喝了一口茶放下碗后，顺势把它拿到桌下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刘通判今日派人在军营大肆通传，说赵官人明日一大早就要发军饷了，还请您早做准备。

落款是个“闲"字，看来必是吴闲闲送来的。李世民盯着纸上的字看了片刻，已经想明白刘泌昌为什么要造这个谣了：对方恐怕以为他根本就拿不出这五万贯现钱来，一心等着明日军营来人催发军饷时，好让他在兵士们面前将颜面和信誉一起扫地呢。

他不动声色把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起身交待一番就往门外走去了。

他这回离开宜阳时，身上有薛季阳给的二十五万贯兑票，无忌给的十万贯兑票，薛孚给的七万多兑票，还有李靖和薛孚还有太子给的那些金银，为了方便携带，大部分也换成了兑票。

如今他身上有近五十万贯钱的兑票，今日承诺的垫付五万贯军饷自然是掏得出来的。

但他没想到，刘泌昌会背地里使出这样一个阴险的诡计：五万贯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用数辆马车同时行动也要拉上许多趟，要想明日用现钱发饷打破对方的谣言，他必须现在就前往钱庄取钱。

大宋一开始在益州设交子局时，官府在当地核定了十六家钱庄来铸模发行交子凭证，可是后来有钱庄不遵规则暗中偷印交子兑换，导致发行的交子数额大幅超过民众储存的铜钱数额、存钱的民众最后无钱可取，因此而引发了剧烈的民变事故。

所以朝廷把兑付纸质兑票的钱庄收归官营后，后来又在其他地方改了交子为钱引，李世民手中拿的这些兑票正是钱引，可以在大宋各地钱庄通兑，不过每提取一贯钱需支付30文费用。

他径直挑了一匹马赶往青州的官营钱庄，约摸是已经到了月底的缘故，各家钱庄的现银都已经捉襟见肘了，他整整跑遍了城中的四家钱庄，总算把五万贯钱兑好了。双方在契约上画押约好，钱庄明日丑时开始往青州军营押送这些钱，卯时必须送到大营里。

为了防止铜钱流入草原各国，大宋朝廷要求位于北方边境的京东路各地只能使用铁钱一一当然，这些铁钱跟沿海一带等额的铜钱购买力是一样的。

李世民从最后一家钱庄走出来时，太阳已经悄悄下山了，只留下一片绚丽余晖染红了整个辽阔的天空。他顺势来到街市上了解这一带的风土民情，想趁机打探一番刘泌昌在青州的产业和名声。

哪知摊贩店主们一见到他身上绯红的官服，立刻就会变得恭敬谨慎起来，他逛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意兴阑珊回到了署衙里。下值后，李世民回到府邸打发走了那两个杂役，继续在寂静的夜晚想着青州粮价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耳力极佳的他听见院门处传来了响动，立刻收回神思前去查看。

打开门后，他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一看，是正在左右张望的吴闲闲，不由心中一动，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来意，把他请进了厅堂里。

正如李世民想的那样，吴闲闲果然是来暗中投诚的，对方表了忠心后也没卖关子，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青州署衙内情全讲完了，又压低嗓音道，“至于青州的粮价上涨一事，先前王知州邀请粮商们赴宴的前一日，末将正好来署衙禀告公务，无意间撞见蒯参军对刘通判说了一句话，便暗中猜测此事是他们操纵的。”

李世民其实早就猜到这一出了，但他仍然很耐心地问道，“什么话？”

吴闲闲回道，“他说一一下官已经都吩咐下去了，他们保证一切按您说的办。”

李世民闻言，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壮实的黑脸青州军汉来。

他既然能从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中猜出真相，又岂会是练兵场上那种鲁莽冲动之人？看来，他昨日不过是装傻充愣顺势配合自己罢了。

不过，能引来这样一个聪明人投诚也是好事一桩。于是他愈发温和地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