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
怎么走了啊?有话好好说嘛。”
随越同样意外,望向顾泽头也不回,急急忙忙的背影,胸腔一沉,感觉两人的关系又僵了。
但她的计划没受影响,等着巴勒恒他们收整好,慢慢走去门口。
随越正要收起拐杖,坐上供电所的皮卡,一辆碳黑色,熟悉的牧马人沐光疾驰,一脚刹停在皮卡后方。
卷动的浮灰滚滚上扬,随越讶异地倚靠拐杖,去够皮卡车门的手倏然停滞,费解地望过去。
牧马人驾驶座车门从内推开,一身嚣张锋芒的顾泽快速下车,大步接近。
“去给别人添什么乱?”顾泽凉薄冷情的尾音尤在绕梁,不给随越丝毫反应时间,一手夺过拐杖,一手将她扛了起来。
被他打横抱过数次,这还是随越头一回体验到双脚陡然离地,腹部压上另一个人肩膀,上半身下弯的被扛姿势。
顾泽仅用一条胳膊便把她桎梏得毫无转圜余地,她无甚安全感,双脚惊慌失措地乱晃,“啊啊”叫个不停。
等随越得以落地,已经被他放上了牧马人副驾。
顾泽举止利落速度,立马给她捆好安全,他再坐上驾驶位,点火启动车子。
冷酷的车身迎风冲出,半开的车窗呼呼狂刮,车外景物加速后退,快得融成模糊一帧。
随越鬓发乱飞,感受到非同凡响的车速,惊怔地抓紧安全带,扭头看去。
顾泽直视前方,下颌紧绷,眉心微蹙,高耸突出的眉骨压得一双眼瞳更显犀利摄人,阴鸷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随越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无非是她不过脑子,话赶话吐出的那句“你凭什么管我”。
可她又没有说错。
他们如今的关系一言难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剑拔弩张,谁也不是谁的谁。
他凭哪点插手她的活动范围?
顾泽寒着一张脸,默不吭声,随越也不开口,没好气地甩过脑袋,凝视窗外。
厚重车轮碾过一片片逐水而居的僻静村落,直至供电所的皮卡停靠在其中一个,顾泽才踩了刹车。
随越被顾泽抱下车,放眼望去的确是和镇子截然不同的景象。
附近流淌的只有一条时有时无的小溪,村子荒芜严重,枯黄沙土连绵起伏,草木匮乏,破旧的房前屋后栓住一些老弱牛羊,还有几只骆驼结对,缓慢越过远处山丘。
随越珍惜和每处地方的初次相识,明亮双瞳滴溜溜转动,详细饱览四周。
打电话报备供电所的人家就在前方,屋内很快有人走出,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陪同一对精神矍铄的老人。
随越认出那个年轻人是班上的体育老师哈赛。
哈赛也注意到了她和赵秀芝。
他简单喊了一声“赵老师”,着急忙慌地走向随越,问候敞亮,中气十足:“随老师。”
随越浮出自然的社交微笑,好奇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哈赛在内地读的大学,汉语比许多当地老师都要流畅:“我爷爷奶奶家,爸妈都去山上放羊了,他们忙不过来,我放假就来帮忙。”
“这样啊。”随越瞅向他身后的一双老人,后者已经和巴勒恒交谈上了,应该是在沟通检修电桩。
她收回眼,笑着和憨态可掬的男老师继续寒暄。
顾泽站在距离随越两三步的位置,垂眼瞥过她高高上翘的嘴角,眸底的暗色又添了深沉一笔。
“随越。”他忽然喊。
缄默一路的男人冷不防出声,随越难免惊异,收住和哈赛的交谈,仰头侧望。
顾泽神色仍然别无喜气,抬手一指远处山丘上的骆驼:“过去逛逛。”
随越不想和他逛,但对那些驼峰大小不一的骆驼挺感兴趣,于是邀上了哈赛:“一起吧,我第一次来这边,方便引个路吗?”
哈赛笑得更加热烈憨厚,不假思索地应下:“方便方便。”
顾泽再一次开口唤她:“随越。”
间隔之短的两声,所用的语气差别显著。
寒凉更重的劲风吹透耳膜,随越唇边笑意冻住,再度将视线投掷向顾泽,惊觉他面色出奇的黑。
比重逢以来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怖。
仿若铅云压城,风暴欲来。
哈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好似才瞧见他这个大活人,转向他问:“这位朋友,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同路啊?”
“是。”顾泽回得直白,完全不给面子。
这一声应答也将萦绕几人的空气降至冰点,随越拧眉嗔他一眼,正想叫哈赛别理他,我们自己逛,赵秀芝脱离巴勒恒,跑了过来。
许是她老远就看出了他们这边的不对劲,一靠近就拽住随越胳膊,将她拉离两个男人:“走,越越,我带你去周边瞧瞧,我对这个村可熟了。”
随越一走,哈赛也没有久留的必要,折返去陪爷爷奶奶。
顾泽沉重地吐出口气,百无聊赖之下,沿着随越和赵秀芝所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着。
黄沙遍野,日光斜打,赵秀芝余光瞟见顾泽亦步亦趋的影子,越想越觉得哪里有猫腻。
他和随越的种种相处未免太怪异了些。
无论是顾泽天天跑去学校送饭,还是他们先前在饭桌上突然爆发的争执,都不像才认识几天的人。
赵秀芝松开随越,停下脚步后撤些许,和他们拉出一个三角形的站位,来回扫视,尝试性地问:“你们两个该不会以前就认识吧?”
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包得住火的纸,随越清楚被人看破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不打算掩饰,闷闷应了个“嗯”。
赵秀芝双眼骤亮,愈发大声夸张地追问:“什么关系啊?”
她直觉两人之间不会简单。
“一夜情对象。”
“初恋。”
一低一高,一淡一沉的两道声线同时响起。
答案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