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
对于梁锦簇的请求，冯静白最终还是答应了。
办事办得很快，只是一开始这清弭部还觉得事情不太紧急，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人间界来的辰侍，现在又想要消除所有和时空域相关的记忆再回到另一边去，更何况，他们这已经十几年都没办这业务了，手脚也不太麻利。
这十多年来，清弭部的人整天整天的都在自己的工位上摸鱼，就连梁锦簇拿着冯静白亲自签下的审批文件去都扯不动这群老大难。
如果不是她没了办法，之后也不会再去找冯静白一趟。
还没踏进清弭部的时候，冯静白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部门的大门上歪歪斜斜的牌匾，还有门框上方挂着的灰。
他眼神嫌弃地推开门，就见到里面值班的姑娘，一双腿叠在一起，翘在桌子上翘得老高，而整个人早就斜躺着瘫在躺椅里，歪着一颗脑袋，张着嘴，微微打着呼，嘴角还淌着口水。
这下冯静白更加嫌弃了，两手背在身后，伸腿用脚尖踢了一下那躺椅的腿。
躺椅微微往旁边挪了一下，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女孩儿吧唧吧唧嘴，正要转个头，在睡梦中换个舒服的姿势，结果这横在桌上的双腿一下子滑了下去，直接把人给磕醒了。
冯静白难得当着人面翻了个白眼，直接把自己留着的那份审批文件拍到了女孩儿刚才翘过腿的桌子上，又屈起指节扣了扣桌面，说：“这个人的事情比较急，请你现在就帮我处理一下。”
“哎呀……咱们这部门你也是知道的，哪来的——”那女孩儿摇头晃脑，慢吞吞地从躺椅里站起来，却在看到青年容貌的一瞬间软了膝盖，差点一屁股坐了回去，“塔、塔主……”
冯静白不为所动，只是又敲了敲桌面上的那份文件：“我已经不是塔主了。这个人的清除记忆的许可我已经批了，你看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手续要办。要是没有的话赶紧处理了吧，如果今天能送人回去，尽量今天替人办好了。”
“好好好的！”女孩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冯静白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吓成这副德行，而自己也没有拿身份地位压人的兴趣爱好，今天会亲自来这儿一趟，无非是梁锦簇催他了。
他抬脚转身便要走，忽然又停了一下，吓得那小姑娘真就一屁股坐回去了，还惊慌得要从躺椅里头挣扎着起身，而那躺椅还不听她使唤地摇了好几下。
“塔、塔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小姑娘颤颤巍巍地问。
冯静白背对着她抿了抿嘴，又转过身去：“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再是塔主，不要那么喊我。”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没作声。
冯静白叹了口气：“罢了……没有别的事了，你做你该做的去吧。”
说完他便出了那扇让他嫌弃不已的门。
而下一秒，方以寒的终端里收到了一条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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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前不久探病不专心一事来赔罪，江云邈又重新去买了一篮子砂糖橘，还带了一盒鹤廷轩出的季节限定点心，提到方以寒的病房里以示歉意。
然而前者在方以寒那儿呆了没多久，就听见某人的终端响了一声，随后这人便低着头鼓捣了几下，平静地抬头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精致黑木盒，目光在那点心盒子里停留了一阵，伸手拿了那紧贴着最中央的，仅有的白色糕点外围的四个团子中的一只，塞进了嘴里。
江云邈看了一眼他的动作，见这人留着那最贵的一枚糕点怎么都不动，周围那五颜六色的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扁了扁嘴：“你这什么吃法？你当点蚊香吗？绕着中间一圈一圈往里吃？”
方以寒鼓起腮帮子，嚼吧嚼吧嘴里的团子，就着一口温水把这团子咽下去后道：“这最好吃的，当然是留给辛卯了。”
江云邈：“……”
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简直是自取其辱。
江云邈抿了抿唇，没好气地抬眸看了眼半靠在床头，一手捧着水杯，一手还从那点心盒里头拿糕点的方以寒，无语地从鼻腔里出了口气，顺手从床头柜上搁着的果篮里掏了个砂糖橘出来，说：“对了，方炁和方淮，已经接受完审讯了，被冯静白那小子给关进笼城了。”
方以寒“哦”了一声，接着便继续吃吃吃。
江云邈见这小子一改常态，好像心胸十分开阔的模样，始终很是开朗地享用自己带来的赔礼，心里倒是觉得奇了，“嘶”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地倒吸一口气，手里剥着橘子皮的利落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哎不是我说，你就这反应？”
方以寒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然呢？我该有什么反应？”
被他这么一反问，江云邈倒是噎住了，一手没握着砂糖橘的手掌撑着大腿，另一手则是手肘抵着膝盖，手掌心里托着刚扒了皮的橘子，好奇地问：“以你的性格，不应该这么豁达呀……”
坐在床上的黑发青年睨他一眼，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过那只剥好的砂糖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嘴里，又跟仓鼠嚼食似的把橘子给咬碎咽了下去，顶着江云邈逐渐变得杀气腾腾的目光说道：“这两个家伙，一个把我这前半生骗得这么苦，一个直接害死了我父亲，他俩被送进笼城这么个人间炼狱，我高兴还来不及。要是真判他俩斩刑，亦或只是拔除体内的‘源’，我都觉得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太过便宜这两人。”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个几秒钟才继续说道：“我活的这二十四年，大概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被冯塔主利用，也说不上恨和怨吧，但是这件事，我倒是真心感谢他。”
因为方以寒作为一个辰侍，就算是族人背叛了自己，他也无法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不然违反了规定，要让在乎他的那些人怎么办？
听完方以寒说的，江云邈那一脸的杀气顿时转变为了十分微妙的神色。
这小子……虽然在遇到了辛卯之后，比以前多了那么点儿人情味，但是骨子里的一部分狠厉还是留在那儿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自己遇上了方以寒这档子事儿，恐怕也是同样的想法。而要是他江云邈经历了方以寒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还指不定成了个什么样的疯子，哪能跟现在这么个安安稳稳半靠在病床上，安静乖巧地养伤的家伙一样？
江云邈带着笑意撇了撇嘴，回手又往篮子里伸，却被一巴掌给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