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何年何月,放心不下,便带着两个嬷嬷找过去,对着二人又狠狠敲打了一番,这才离家回宫。
说着昨日的事,银蝶真是又气,又解气,“不瞒娘娘,我们母子三人被我那父亲压制多年,这是头一回挺直腰板,扬眉吐气,奴婢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皇后摆手:“无妨,日后逢年过节的,你多回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一听往后还有机会出宫,银蝶喜不自胜,又是一番磕头谢恩。
随后起身告退,可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皇后见状,问:“可是还有话要说?”
银蝶一咬牙,下定决心,扑通跪地:“娘娘,奴婢斗胆,有个大逆不道的请求,想请娘娘恩准。”皇后:“说来听听。”
银蝶激动得心突突直跳,攥了攥手指才开口:“奴婢想请娘娘为奴婢母亲做主,准许她和奴婢父亲义绝。”方嬷嬷一直在皇后身旁静静站着,先前听银蝶说起家中那些乱糟糟的事,虽心中也气,可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直到听到这句话,霎时惊得目瞪口呆。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遭听到做女儿的为父母张罗义绝的。皇后也是一愣,随即确认道:“不是和离,是义绝?”银蝶郑重点头:“对,义绝。”
皇后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素来寡言内向的女子:“你母亲可知情?”
“奴婢母亲尚不知情,但她会同意的。"银蝶眼泪滚落:“奴婢母亲成婚这二十多年,奴婢亲眼见她日日战战兢兢,如同活在地狱,但凡有机会摆脱,她定会求之不得的。”
皇后又问:“你弟弟那里又该如何?”
银蝶:“奴婢得寸进尺,恳请娘娘让奴婢弟弟跟着奴婢母亲。奴婢问过自家弟弟了,他宁肯自绝仕途,也愿意与那样的父亲恩断义绝。”
这想法简直胆大包天,离经叛道,听得方嬷嬷倒吸一囗冷气。
皇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突然羡慕起银蝶的勇气来。
见皇后半响不说话,银蝶往前膝行半步,伏地叩首:“求娘娘恩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亲自将银蝶扶了起来:“你是个有担当又孝顺的好孩子,本宫愿意成全你。”“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你想过没有,你母亲义绝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弟弟又该如何自处?”银蝶却铁了心:“回娘娘,奴婢这些年在宫里当差,攒下了一些银子,足够在城外买个小庄子,等我母亲义绝后,奴婢便将母亲和弟弟都接过去,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管别人如何说道。”
倒也难得通透。皇后点头,又问:“你把银钱都给了他们,那日后你出宫呢?”
银蝶斩钉截铁:“若娘娘准许,奴婢愿意永不出宫,一辈子服侍娘娘。”
“以前奴婢还曾盼着,日后能嫁个好男子。可这一趟回家,奴婢却忽地觉得,相比嫁个往后不知如何待我的男子,留在娘娘这样的好主子身边服侍一辈子岂不更好。”皇后和方嬷嬷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她爹那样的给吓怕了。
皇后:“一辈子长着,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不必把话说死。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宫就帮你做了这个主,准你母亲和你父亲义绝。”
银蝶心中欢喜,又紧张地问:“那奴婢弟弟?”皇后笑:“准他跟着你母亲。”
银蝶喜极而泣,砰砰磕头:“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起来吧,磕坏了头,回头还怎么当差。"皇后说完,指了指柜子,同方嬷嬷说:“我记着,城东还有处二进的宅子一直闲置着,你将地契找出来。”
方嬷嬷依言照办,将地契找了出来,皇后接过,交到银蝶手里:“这宅子回头过户到你名下,你留着往后自住也好,安置你母亲弟弟也好,都由你。”
银蝶惊喜连连,心中又酸又暖,捧着地契泣不成声,不知该如何感谢是好,当即又要跪。
“别磕了,地都要磕坏了。"皇后拉住她,看了眼方嬷嬷,“你拿着本宫的令牌,跟着银蝶出宫走一趟,把这事给办了吧。”
方嬷嬷应是,取了皇后令牌,带着银蝶出宫去了。当日,银蝶母亲和马泊生到相关衙门办理了义绝手续。因着有皇后口谕,又是皇后身边的方嬷嬷亲自陪着来的,衙役自然偏向了银蝶母亲这边,从特角旮旯翻出几条律例硬往上套,将马家房屋财产一分为二,一人一半。银钱物品好分,房产却是没法从中切开,衙役征求银蝶意见后,主持协商,最后马泊生要了住宅,银蝶母亲要了家中唯一的商铺。
衙役又当堂出具一份马雯远和马泊生断绝父子关系的契书。
随后,在马泊生难以置信的目瞪口呆中,银蝶母亲带着儿女雇了几辆马车回到马家。
又在小妾撕心裂肺的哭天喊地中,带上分到的一半银两和物品,搬上自己所剩无几的嫁妆,直接搬到了皇后娘娘赏赐给女儿的宅子里。
当一切办妥,银蝶按照皇后嘱咐留在新家料理琐事,方嬷嬷则回宫复命。
方嬷嬷绘声绘色将事情始末说与皇后听,末了忍不住笑:“娘娘,您是没瞧见,银蝶娘几个从马家往出搬的那个高兴劲儿,若不是不好张扬,怕是都要放上几挂炮竹庆祝一番才好。”
“几人到了新宅,脚一落地,便朝着皇宫方向磕了三个头,对娘娘您是千恩万谢。”
皇后听完全过程,笑了:“往后银蝶那孩子不用整日愁眉苦脸了,也能活得松快些。”
如此一来,她也算对银蝶的一片忠心有所回报了。方嬷嬷又说:“银蝶母亲和弟弟也都是拎得清的,母子俩把主屋留给银蝶,还当着老奴的面一再表态,说那宅子就是暂借银蝶的,等日后银蝶弟弟立起来,自会另寻了宅子搬出去。那男孩还立誓说,在独立门户之前,他绝不成亲。”
皇后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皇后以为,此事完美告一段落。
怎知,几日后的大朝会上,竞有闲得蛋疼的御史上奏弹劾皇后滥用皇权,违背大宣律例,纵容身边宫女挑唆母亲与父亲义绝,教唆胞弟与父亲断绝关系,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举,若是就此放过,让后世之人效仿,岂不乱了纲常。
那不知死活的御史当朝以命相谏,恳请陛下对皇后申饬,再将那大逆不道的宫女送去慎刑司问罪。在他身后,又跟着跪下去一连串的御史,一叠声的“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当然,这是后话。
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