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意深
雪落扬州，寒风凛冽。
五更天，天刚蒙蒙亮，更夫敲打的梆子声扰人清梦。
“啊！甘露……”
薄纱帐子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猛然坐起，她面色苍白至极，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恐惧的抱紧身子缩成一团，双眼惊慌的望向四周。
“小姐莫怕，奴婢在这，可是又被梦魇着了？”名唤甘露的侍女立刻走到床边，安抚女子紧张的情绪。
宁疏蓉无言，抬眼看向窗外。
冷风呼啸，嘶吼着撞向窗棂，吵得人心烦意乱。
甘露见宁疏蓉不说话，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热气缓缓上升，向四周散开。
甘露慢慢走回宁疏蓉身边，将水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小姐，喝点水吧。”
宁疏蓉颤抖着身子，从被褥里伸出手接过水。
屋内烛火微弱的跳动着，宁疏蓉拿着茶杯，杯中的热水倒映着自己模糊不清的容貌，宁疏蓉忽的眉头蹙起，握紧手中的茶杯发泄般朝地上砸去。
瓷杯碎裂，热水飞溅到甘露的衣裙上。
“为什么？！！！”宁疏蓉崩溃地怒吼道，“我偏偏要被这什么鬼啊妖啊的缠身，我受够了！”
甘露静静地盯着宁疏蓉半晌，沉默不语，她蹲下/身，去捡地上摔碎的瓷片：“小姐既然受够了，就去死吧。”
宁疏蓉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甘露。
侍女矮小的身子被衣物包裹，瘦得如枯树枝的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碎瓷片，光线昏暗，粗粝的指腹被瓷片划伤。
血液渗出，却是黑的。
宁疏蓉嘴唇泛白，动了动：“甘露，你什么意思。”
甘露丢下手中的瓷片，刚刚被划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小姐，你去死，不好吗？”
宁疏蓉听着甘露嘴里吐出的字，毫无温度。
她吓得浑身冰凉，挪动着身子向后退去，只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甘露消失不见，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宁疏蓉轻轻扭头，对上了甘露一张诡异的脸，此刻甘露的脸就如同是纸糊的，皱皱巴巴，黑色的瞳孔占满整个眼球，带着瘆人的笑意，死死凝视着宁疏蓉。
“啊！！！”
宁疏蓉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她想站起身向外跑，可偏偏身子已经瘫软，动也动不了。
眼看着面前的甘露要将自己拆骨入腹。
“仙人……仙人！”
宁疏蓉颤着声大喊着，手攥紧被褥，泪水糊了一脸。
话音刚落。
下一瞬，屋内的卷进一股寒流，带着浅浅的寒意。
一张老旧黄色的符箓从暗处飞出，似一道烈火，裹挟着强大的气流，划破空气，熄灭烛火。
不偏不倚落在甘露的大臂上。
符箓威力霸道，床上的甘露直直被击飞出去，整个身子狠狠地朝墙上撞去，登时瘫倒在地。
甘露低头瞥见手臂，竟结起大块冰霜，连同皮肉下的骨头一同被冻住，令甘露如坠冰窟，她嘶哑着声音尖利的大叫。
甘露艰难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何人？”
阴暗处，一抹身形单薄的人影缓缓出现，不紧不慢向前走，一步一步出现在光亮下。
一身素衣，点尘不染，手中薄剑寒光凛凛，倒映着来人的容貌。
是个女子，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一根祥云桃木簪子将头发全部盘起，额前几缕碎发贴在脸颊。
她生的一张苍白怠倦的容颜，五官棱角分明，眉心红痣如碎琼乱玉上的一瓣红梅，低垂着眉眼，神色清冷疏离，宛如雪峰最高处的寒雪，风一吹四散飞开。
“将死之人，何须知晓。”她声音平淡似水，抬手在空中一握。
甘露被冰霜侵蚀的手臂霎时间化成一片齑粉，甘露见状大惊，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她的瞳孔变红，嘴里露出獠牙，朝女子大吼。
强劲的大风朝女子袭来，她岿然不动，衣袂翻飞，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甘露猛然从地上弹起，如一只饿狼朝女子袭来。
女子缓缓抬起眼睫，手中自渡迸发出刺眼的寒光，她翻转手腕，剑在手中向外挽出剑花。
剑如银龙，刺向甘露的心脏。
黑色的血液流过利剑，全身的妖力顷刻间丧失。
甘露一怔，她百年修为竟败给一个无名小卒，她不甘的抬眼，看向女子，便撞见了女子的一双异瞳。
女子的一只眼睛和常人无异，另一只却是天水碧色。
如同冬日结冰的池水。
“你是画斋……”甘露顿了顿，随后却发疯般大笑起来，“异瞳之人，早闻你的名号，今日一见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果然厉害。”
画斋不发一言，只是眉头略微蹙起，拔出刺在甘露心口的一剑。
抬剑，利落地砍向甘露的脖颈，薄如蝉翼的剑身，划过甘露的脖颈，黑血喷洒一地，她的脑袋咕噜噜的掉落在地上。
甘露彻底断了气，整个也随之身子干瘪下来，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人皮，人皮的中央鼓鼓的，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宁疏蓉举起纤纤玉手指着地上的人皮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画斋只是轻轻抬眼扫去，淡声道：“黄鼠狼精。”
画斋正说着，她的身后倏忽冒出一个人，一溜烟窜到那张人皮边上，脸色平静的将人皮掀开，里面还真是一只黄鼠狼。
“阿无姐真是只黄鼠狼精。”蹲在地上的小男孩举起黄鼠狼的尸体晃了晃。
宁疏蓉看见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男孩和他这大胆的做法，吓得又是一声尖叫。
小男孩把黄鼠狼丢在地上，不悦地看着宁疏蓉：“宁小姐，你在叫天都给你叫亮了，我又不是鬼有什么可怕的？宁小姐的胆子实在太小了吧。”
“放肆，你什么人，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宁疏蓉本就因为刚才的惊吓而难受，此刻又要被面前的毛孩子羞辱，怒火中烧，“你给我滚出去！”
“阿无姐，这宁小姐也太凶了吧，哪里像宁刺史所说的那般温婉。”小男孩害怕的躲到画斋身后，小声嘀咕道。
画斋不予理会。
“谷雨你出去，去把宁刺史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