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第105章一百零五章{送闭段评功能
十一月底,姜从瑚送往凉州的年礼到了。
崔老夫人听人来报,欢喜异常,竟亲自从暖房里走出来等,正陪着她说话的张红缨、张音华、张佑几个小辈忙来扶她。
“祖母,小心雪天路滑。”
张佑跑得最快,最先碰到她胳膊,崔老夫人却不甚在意地挥开他手,“你祖母还没老迈到这种地步,用不着你来当拐杖。”
少年的手悬在半空,只好挠头。
张红缨张音华两姐妹见状,只咧着嘴笑他。这时,送年礼的人也抬着几个箱子到了院子里,见到崔老夫人,忙把东西放下行礼。
“属下等替女郎问老夫人安,这是女郎命我们送回来的年礼。"罗七道。
崔老夫人只扫了一眼:“年礼等会儿再看,先把我女儿的信给我。”
罗七便忙解下身上背囊,从中拿出一个被油纸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再解开油纸,双手恭敬捧上。厚厚一叠,可见里面信很多。
一路风雪交加,兼之世道不平,他可谨慎了,尤其是这一包信,生怕出现意外损毁,旁人都信不过,只有自己贴身背着才放心,每日必要检查是否完好。
张红缨、张音华还有张佑都忙围上来,等祖母拿走她的那封信后,姐弟三人便迫不及待翻找自己那封。他们可算赶巧了,今天来陪祖母能第一时间拿到信,大哥大姐还有三哥他们就得等到晚上了。
张红缨对罗七几人道:“一路天寒地冻,你们辛苦了。”
罗七忙俯首回:“不敢,这是属下的职责。”张红缨便叫家中奴仆带他们下去喝热茶暖身体,给他们张罗饭食,等会儿祖母必还要亲自问他们详情,又想到外面风大,她劝崔老夫人进屋再仔细看信,几人便转身回到暖房。
崔老夫人刚刚表现得急,看信的速度却极慢,要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想象着长生奴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她在信里说她一切安好,漠北王对她很是尊重,并没有强迫她做不愿的事,而且还帮了她许多,她现在已经能在鲜卑立足了,叫外祖母不必担忧云云,又说她挺喜欢现在的生活,比在梁国时少了许多拘束,能做的事也多了,要是顺利,日后说不定还能反过来对凉州有所增益……明明是好事,崔老夫人苍老的眼中却浮出泪水。长生奴说她一切都好,可离开从小长大的故土,一个人远嫁塞外,周边都是凶恶的胡人,哪里容易立足,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面对多少危机,远的不说,只说几月前去往鲜卑的路上发生的截杀,消息传回来时她险些急晕过去,听说她被乌达鞮侯掳走受了伤,她只恨不能插翅飞过去,尽管她后面来信说只是一点磕碰并不碍事,可自己又如何不知她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长生奴生来幼弱,七岁时又命悬一线,这些年她只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她的心肝啊……
张红缨看完自己的信,见祖母还在看,满脸忧愁和担心,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小辈都能围在祖母身边,只有瑚烟一个人不得不离开凉州,珮珮又是姑姑唯一的骨血,这叫祖母如何能不记挂。
今年三月,烟烟被皇帝赐给漠北王和亲的消息传回凉州时,祖母大发雷霆,当即在门口大骂起了“姜明小儿,黑心烂肺,昏庸无能”等话,祖父忙遮拦,反倒被祖母打了一顿,祖母不骂皇帝,又转来骂祖父“都是你张维没本事,你要是雄兵百万,皇帝还敢如此对待我儿?”祖父当时只能无奈受下祖母的打,他要是有百万雄兵,岂能叫当今这位还坐在那位置上?早把多年的血仇报了。
祖母骂完,又叫祖父去调兵,自己还准备披甲驾马,说要把瑚烟接回来,决不能叫她去和亲,塞外环境如此恶劣,要嫁的还是胡人,长生奴那般娇弱,去了安还有命在?大不了就跟梁帝小儿撕开这层遮羞布,谁怕谁?为了这姜氏江山,他们张家不知忍了多少气。
祖父也知祖母在气头上,不敢劝,最后还是烟烟及时送回来的信帮祖父解了围,因烟说万望外祖父外祖母听到赐婚消息后不要冲动,她已权衡过利弊,是自愿嫁与漠北王的,要是张家突然行动,反倒可能坏了她的计划。祖母当时捂着信痛哭,口里只念叨“我的儿”,她说是自愿,可这份自愿只是为了局势,何尝有半点感情,她的长生奴应该配个世界上最好的郎君。
后续几月,陆续又有书信送达,因烟不断安抚,祖母总算才接受这件事。
张红缨上前一步来到祖母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祖母,瑚烟既然要走这条路,我们就该支持她,您该看看她信里是不是要我们做些什么配合她,我们好早些准备起来,等明年一开春就行动。”
她这么说,崔老夫人终于收起情绪打起精神。这时,门口的小厮来报,说主君回来了,话音刚落便见一位身材健硕的将军跨过门槛大步走进来,他身上穿着甲,一边走一边摘下头盔递给旁边的小斯,显然是刚练完兵听到外孙女儿的信到了急急赶回来的。
凉州侯张维,戎马数十载,虽年近七旬鬓发花白,可身上自有一股沙场磨砺出来的凶悍威势,如有血煞,寻常人见之即畏,万不敢当寻常老者来看,便是此时回到家中气势稍减,步伐亦虎虎生威。
然及至崔老夫人面前时,他却面露讨好之意,搓了搓手,“我孙女儿的信呢,快给我看看。”
崔老夫人睨了他一眼,“把你这抓过马粪的爪子洗干净了再来拿信。”
张维…”
这回真的没摸过,手上泥巴也不多。
张红缨张音华姐弟几个都忍不住笑了。
上上次瑚瑚送信回来,祖父也是练兵回来,着急看信,便没注意手上的污泥,一把抓了信纸在上面留下个乌漆嘛黑的指印,气得祖母狠狠打了他几下,自那以后就说祖父的手抓过马粪。
祖父很不乐意,他堂堂凉州侯不要面子的吗?无法,凉州侯只得去洗了把手,这才有资格看孙女儿给自己的信。
看到一半,他忍不住拍案叫好。“不愧是我张维的孙女,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崔老夫人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这些臭男人眼里只有“大事”,一点儿也不想长生奴一个女儿家,要走到今天多不容易。
看完信,崔老夫人又把罗七叫过来问姜从因在鲜卑的具体情况。
“长生奴在鲜卑当真如信上说的一切都好?漠北王待她如何?”
崔老夫人对待小辈温和得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妪,可此时坐在榻上,表情一收,久居高位风雨几十年的气势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