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寒窗(一)
小楼终是只剩下翩枝和萧玦二人。
萧玦眉目间不见丝毫怒气,嘴角居然弯起些许弧度,冷冷地笑了出来,一步步向她逼近。
“怎么,只敢在我面前横。”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翩枝脸色惨白,因为他的逼近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一边流泪一边摇着头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萧玦抬起手。
翩枝害怕地抱起头,等待萧玦发泄怒火。
可是萧玦没有,他只是伸手抓住翩枝的后颈处,将她推到自己的面前,一面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血迹,一面风轻云淡地说道:“如果那一刀,你捅进去的是心口,那今天的这场戏就不会差点意思,对于你来说也不会是羞辱。你觉得,今日这个人给你的羞辱,和萧府那些人给你的羞辱,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翩枝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又或者我换个问题。”
他指腹的温度并不高,抚过的地方却如同着火一般滚烫,“这一刀,这一巴掌,是不是让你觉得特别痛快。”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翩枝无法避让只能闭上眼睛,浑身战栗地感受手指抚过脸颊的知觉。不知怎的,她想到匕首捅进侵犯自己那人血肉之中的感觉,她清楚地看到那人眼中的害怕和恐慌,那是她生平从未有过的快意。
那滋味就像是深渊在诱惑她坠落,她的牙齿无意识地开始打颤,说出口的话都在颤抖。
“我听不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认真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渍后,萧玦才松开她,略顿了一瞬,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从上善居出去的人,你受辱等同我受辱,我不许你在任何人面前卑躬屈膝。”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赫然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心有余悸。
“我打了你,你不生气吗。”
萧玦有一瞬的发怔,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说的话极尽暧昧,“能对我动手的人只有两个,都是我对付不了的人。”
她愣住,她知道萧玦口中另外一个人是萧阳,以前他还未离开顺天时,就经常被萧阳家法,自己的生身父亲自然不能对付。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说,她也对付不了……翩枝真的捉摸不透他的为人。
“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只会剩下一个。”
他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平静地望向她,“以后再被羞辱,你还会继续忍气吞声吗。”
翩枝不吭声,只是一味地摇头。
是在说不会还是在说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玦没有在意,目光看向小楼之外。
“不想你这副样子惹人怀疑,就去马车上把衣裳换了。”
***
翩枝在马车里换衣裳,萧玦则站在小楼外。
被翩枝所伤的男人跪在他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他已经跪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是不听萧玦开口,不得已又低声问道:“小阁老,小人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你做得很好。”
萧玦的声音如同浸了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的男人。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令人胆寒,那人颤颤巍巍地说道:“谢,谢小阁老夸奖。”
“不过。”
萧玦缓缓蹲下身子,眸光如毒蛇一般缠绕着眼前的男人,“你的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手碰了不该碰的人,让萧某非常不开心。”
那人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可是小,小人也是按照小阁老您的吩咐才,才这么做的啊!”
“先前萧某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不开心。”
萧玦闻言蹙了蹙眉头,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的表情,默了半晌,他站起身,“向善。”
“小人在。”
“剜眼剁手。”
“是。”
那人痛哭流涕地跪伏在地上,卑微地向萧玦求饶。
萧玦却置若未闻,目光望向马车停靠的方向,目光幽深得就像一望无际的苍穹。
“我救一个人已经很累了。”
他不再逗留,负手向马车走去,顺便对向善点了点地上的人。
“拉远点处理,别脏了听水小筑。”
那人面如死灰,一滩黄色的液体中裤管中洇了出来,空气升腾起令人作呕的尿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