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迷离
自从和曦末重逢以后,不断出现的错愕感,又一次让顾暮初感觉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不适。
他很想说,眼前像是小猫一样易怒的夏曦末,不是他那个无聊透顶的前妻,可事实上,她就是。
所以,要么是她被人夺舍了,要么是过去的她一直在演戏。
他又把目光落在满脸痴情的欧阳浩身上。
这个傻子对夏曦末倒是痴情,哪怕她不爱他,嫁过人,生过孩子,和前夫纠缠不清,他也不在乎。
只可惜,他纠缠谁不好,非要纠缠唯利是图的夏曦末,他该不会不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全是利用吧?
卷卷看顾暮初脸色不好,心急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亲爹弄到家里,可不能让妈咪给气走了,他飞快跳下沙发,跑去厨房,给欧阳浩倒来一杯水。
“欧阳叔叔,妈咪只顾着和爹地吵架,忽略了你,请你多多见谅。”
“……”
看着卷卷脸上天真的笑,欧阳浩忽然觉得自己成了真正的外人,他想要对卷卷笑,但他笑不出来。
他又看了曦末一眼,但曦末的眼神,全落在顾暮初身上。
他想,他可能不该来。
可让他就此退走,他又不甘心。
“曦末,我在网上看到小蝶说你害她毁容的事,我担心你需要帮助
,所以来看看你,如果你需要——”
“不需要。”顾暮初快速截断欧阳浩的话,“欧阳先生,你现在是自顾不暇,与其在这里担心别人的太太,不如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了。”
别人的太太?
他们难道真要复合了?
本来就不太确定的欧阳浩,脸色越来越白。
是啊,他自己还有一堆麻烦呢。
爷爷被他气得住进医院,整个欧阳家都在声讨他,他的生活陷入了一团糟,更糟得是,公司直接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是要雪藏他。
要走吗?
他再次看向曦末,而此时的曦末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欧阳浩的脆弱。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希望她说些什么。
事实上,她应该说些什么,可一旦她说了,对欧阳浩的情绪或许是一种安慰,但对他的人生却不是。
她已经麻烦不断,不能连累他。
曦末撇开了眼。
这一撇,终于让欧阳浩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他忍着泪水,冲出了星月别墅。
看着欧阳浩仓皇逃走的背影,顾暮初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身为男人,欧阳先生的承受力有待提高。”
卷卷眨着星星眼,崇拜地点点头:“爹地说得对。”
门,哐当一声关上。
曦末一个箭步,冲到沙发
前,拎起卷卷,对着他的小屁股一顿胖揍:“对什么对?!”
她真得快要被儿子气死了,所以她抽儿子屁股的时候,没有半点手软。
“夏卷卷,欧阳叔叔对你有多好,你难道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欧阳浩不好,但我不能,你更不能,要是你再敢说一次,我打烂你的屁股!”
“哇哇哇——”卷卷放声大哭,“爹地救我!”
顾暮初一听,哪里还坐得住?!
该死的夏曦末,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为了一个野男人,殴打他的儿子!
但他才冲过来,就被曦末一记狠瞪:“顾暮初,不许你惯他!”
“——”
顾暮初瞬间征住。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神恶煞,却又极致张扬热烈的夏曦末,他忽然就软下口气,无奈地对卷卷说:
“儿子,不是爹地不想帮你,是你妈咪太凶,爹地也怕怕。”
“……”
曦末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们离婚了,他马上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她几乎要冲他大吼,叫他不要再胡说八道,可卷卷还在,她不能。
最终,卷卷在顾暮初的怀里哭睡着了。
曦末看他睡着,想要把他抱回房间,但是卷卷突然睁
开眼,紧紧攀住顾暮初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带着哽咽的哭腔一遍遍地说着:“不要妈咪,要爹地……”
“……”
曦末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顾暮初一边温柔地揉搓儿子的爆炸头,一边轻笑着对曦末说:“还是我抱他上去吧。”
“嗯。”
肩膀宽阔,背影高大的顾暮初,抱着小小的,可怜兮兮的卷卷,踩着楼梯,一步步地走上二楼。
他走得很稳,边走还边轻拍卷卷的后背:“乖儿子,不哭了。”
“爹地,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听到这话的曦末再也忍不住泪意,她飞快捂住嘴巴,避到餐厅的墙后。
卷卷是个早熟的孩子,别人家一岁的娃娃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已经会骑在西蒙神父的肩膀一板一眼地说“天上没有上帝”。
西蒙神父试图扭转卷卷的想法,但被卷卷一记绝杀,他说,如果天上有上帝,为什么没有把他的爹地还给他?
卷卷两岁时,她因为工作太忙,就把他送进社区的托管所,一个月后,他和托管所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孩子打了一架,他被打得头破血流。
曦末抱着他去医院的路上,昏迷的卷卷窝在她怀里,一遍遍地呢喃:“我不是没有爹地的野孩
子……”
和人打架斗殴的事,后来又发生过几次,就算她换了托管所,情况也没有改好,所以当卷卷提出要回a市,她才会勉强答应。
她不能因为自己,而不顾儿子的感受,可……看着儿子和顾暮初一天更比一天亲近,她知道,她也许终将失去他……
无声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顾暮初送完儿子就下了楼,他告诉自己,他就是想给儿子倒一杯水,不是担心夏曦末会不会哭。
还没到餐厅,他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曦末像是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般,紧紧地抱住自己,缩在墙壁边,无声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