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老城
张夫人带着曦末去了一家私房菜。
菜馆建在老街的一条深巷子里，车子开不进去，她们在巷子口下了车，然后沿着城区的旧河道往里面走。
五月的a市，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而老城区的旧河道在很多年前就被堵死了，所以河道一到夏天，就会散发出非常难闻的气味。
张夫人怕曦末受不了，贴心地递给她一个口罩：“嫌臭的话，就戴上。”
“还好。”
张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面色平静的曦末：“小夏不觉得臭吗？”
“臭。”曦末笑着点点头，“不过，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张夫人被惊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对曦末不算了解，只知道她出生豪门，大学期间进了演艺圈，然后顺风顺水地嫁给了顾暮初。
虽然因为离婚和家里闹掰过，但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和家里闹翻后，日子真得会难过到活不下去？
所以张夫人非常震惊于，曦末能这么毫不矫情地说出一句“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噗呲——”
曦末被张夫人脸上的诧异逗得忍俊不禁：“这话不是我说得，是我父亲说得，他以前常带我来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玩。”
张夫人笑着回过神，然后赞叹说：“你的父亲是个妙人。”
“恩。”
她的爸爸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
说起来，是不是快
到他爸的忌日了？出国几年，她都没回来上过坟，这回去，怎么都要好好赔个罪。
恩……要不要和顾暮初一起去？
上回结婚，她就一个人去的坟上，这回复婚，总不能还是她一个人去吧？
曦末和张夫人继续往前走得时候，河道对面的一个四十来岁，正在河边洗拖把的的中年男人突然跳起来，愤怒地把越洗越脏的拖把丢进河道。
河道浅，男人又丢得重，拖把砸进水里，把河道里的脏污全溅到了马路上，吓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闪躲。
“喂，你发什么神经？！”
“是我发神经吗？”中年男人大吼，“你闻闻这个臭气熏天的味道，你说上面的人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每天都在过着什么日子？！”
“……”路人的火气瞬间就散了，他们目光铮铮地看着河道两侧老房子墙上那个被风吹雨淋地有些发黑的“拆”。
张夫人笑着对曦末说：“走吧，我说得那家私房菜就在前面一百米。”
“好的。”
又往前走了两步，曦末忍不住回头看那个暴躁的中年男人：“张姐，你说市里对老城区到底是怎么想得？就没有什么改造计划吗？”
“怎么可能没有？”张夫人指着路边的红色“拆”字，“如果没有计划，这个拆就不会写在墙上了。”
曦末顺着张夫人的手，看向墙上的“拆”
，如果她没记错，在她出国前，市里就嚷嚷过要拆老城区了吧？
一晃都四年了。
张夫人察觉到曦末的心思，淡淡地问：“小夏，你知道这片老城区住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挪动他们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吗？”
曦末笑笑，没再问下去。
“到了。”张夫人停下脚步，“这家私房菜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所以隔三差五，我总要跑来吃一次。”
私房菜馆是个小木楼，院门口的那扇木门被风雨和时间打磨地发白，地上那条青石砖路碎得找不出一块完整得方砖。
门口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她正在掐四季豆。
“阿婆，我带朋友来光顾了。”
阿婆慌忙站起，然后步履健硕地请她们进门。
“还是老三样吗？”
“对，西红柿炒蛋，西芹百合，鲫鱼汤，然后再帮我多加一锅草鸡汤。”
“好嘞。”
阿婆笑着钻进厨房。
“我先生带我来a市的时候，老城区的墙上就已经写着拆，不知不觉过去了四年，老城区还是没有拆。”
张夫人一边娓娓而谈，一边替曦末倒了一杯大麦茶。
“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曾经无数遍地问过我的先生，然后，他反问我，知道老城区住了多少人吗？知道要把他们迁出去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吗？”
曦末心知刚才说
了不该说得话，急忙找补：“张市长是个好官。”
“哈哈哈……”张夫人快笑死了，“小夏，等我回去，一定把你的这句话告诉他，让他好好开心一下。”
“……”
“可惜，同样的问题如果你问老城区的人，答案却是截然不同。”说完，张夫人的笑容就消失了。
“张姐，他们只是不知道市里的难处。”
“恩，我知道，不然，我还能一直往老城区跑？这里啊，是我先生心里头的一个疙瘩，老城区的问题解决不了，我猜他一辈子不肯离开a市。”
“张市长是个好官。”曦末又说了一次，并且说得很真诚。
老城区的旧河道真得很臭，尤其是在五六月以后，张夫人肯来，还常来，就说明他们是真的把老城改造的事放在了心上。
“张夫人，麻烦你多转告张市长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但只要有心，总能心想事成。”
张夫人又笑了：“难怪我能和你一见如故。”
阿婆端着菜走了进来。
“来来来，吃菜啦。”
最先端上来得是番茄炒蛋和西芹百合，张夫人给曦末夹了一筷子：“尝尝？”
“好。”
味道居然出乎意料地美味。
“好吃吧？”
“恩。”曦末连连点头，她朝阿婆比了一个大拇指，“阿婆，非常好吃，下次我带朋
友一起来吃。”
“呵呵呵……”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姑娘如果要来，那可要早点来，不然，这店就该关啦。”
“关？”
“我年纪大了，家里的小辈又都不肯回老街住，这私房菜馆只能关了。”说完，阿婆脸上的笑容转淡了，“还有两个菜，你们等等哦。”
看着阿婆仓惶转进厨房的背影，想着刚来一路走来，大半看见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