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疯了
“顾太太，你爱顾先生吗？”
“当然。”
“这么多年来，你的爱从来没有转淡，或者消失过吗？”
“……”
江天赐了然一笑：“消失过，对吗？”
“……恩。”
她失去那个孩子以后，心就好像短暂死了一样。
如果顾暮初没有追到尼斯湾，如果她没有被克里斯汀绑架几乎命悬一线，她和顾暮初之间的结局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以前觉得，自己对小情的爱既不会消失，也不会转淡。”
说着，江天赐怅然地抬起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可现在，我对她的爱就像一把曾经被紧紧握在手里的黄沙。
我知道沙子曾经在掌心停留过，也记得它停留时的柔软和温暖，但那一把黄沙，已经在某一刻，尽数从我的指缝间流走。
黄沙流走的那一刻，我竭尽全力地挽留过，可是，哪怕我把手指捏得再紧，沙子还是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
现在这捧黄沙还在我的脚下，似乎只要我一弯下腰，就能重新捧起它，把它握在掌心，可——”
“你不想捧了。”
“恩。”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不知道自己捧不住黄沙，是因为他想捧捧不住而心冷了，还是因为皮肉的萧索让他有心无力。
但他知道，他
的确不想捧了。
“顾太太，当黄沙尽数落向大地，当我不想再去捧它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把黄沙就该落在大地上。”
江天赐抬头看曦末，眼底盛着佛家高僧才有的豁达和平静。
“能握住过黄沙，于我短暂的生命而言，已经是寂寞夜空里的一场火树银花。
我已经没有遗憾。
但对于剩下的，那些寥寥无多的时光，我想一个人回归到夜空，安静而从容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曦末沉默了许久，最终轻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顾暮初是对的，离婚对江天赐和蒋多情来说，是他们能够拥有的最好结果。
“顾太太，别告诉她我去了哪里，也别告诉她我什么时候会死。”
“……好。”
“顾太太，再见。”
“江先生，再见。”
这一声再见背后，代表着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当病房门再次被关上时，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过曦末的眼角，她努力勾起嘴角，对江瑞昊承诺：“江伯父，我会让小情签字的。”
“有劳。”
曦末伸手，敲响隔壁的病房门。
房间里，负责看住蒋多情的护士张皇地抬起头：“谁？”
“夏曦末，蒋多情的朋友。”
“哦。”护士急冲冲地跑过来开门，“顾太太
，请进来吧。”
宽敞的病房里，蒋多情的一双手脚被软绳扣在床边的金属栏杆上，惊鸿和残雪各自站在病床的两侧，表情严肃。
“怎么了？”
护士小心翼翼地劝：“顾太太，您别靠得太近，江夫人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对，黄主任已经联系精神科的医生过来会诊。”
“小情是不是精神出现异常有待确认，在这之前，没必要拿绳子绑着她吧？”
“不是的，顾太太。”护士急忙摇头，“我们绑住江夫人不是怕她伤到别人，而是怕她伤到自己。”
说着，护士指着蒋多情病号服上的大滩血迹：“江夫人不仅情绪失控，行为也很过激，她胸前的伤口被她扯到大面积撕裂，如果她再挣扎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
“……”
曦末沉沉地长叹一口气。
蒋多情披着头发，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闭紧的眼睛，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挂在半空中，衣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着，露出衣领下染血的厚厚绷带。
曦末对护士说：“你先出去忙吧，这里有我。”
“顾太太，不行的，黄主任让我一定要守在病房里。”
“……行吧。”
好在没多久，黄主任就带着精神科的几个医生进了病房，他们给蒋多情做检查的时候，
曦末就靠在门口默默看着。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黄主任和几个医生才走出病房。
精神科的医生问黄主任：“病人家属呢？”
“在隔壁躺着。”
“啊？”
“江先生身体不太好。”
“那还有别的家属在吗？”
“江夫人的公公在。”
“那行。”
黄主任带着人要去找江瑞昊，曦末走到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
“黄主任，各位医生好，江先生正在和小情协议离婚，我觉得各位去找江伯父谈小情的事，可能并不合适。”
“唉……”黄主任长叹一口气，“顾太太，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关于江夫人的事，我们必须和家属谈。”
“我其实也算家属。”
“欸？”
“小情的大伯娶得是顾暮初的二姑。”
“这样啊……那行，那行。”黄主任连连点头，拉着精神科的几个医生走到边上，如释重负地走到露台尽头。
“顾太太，江夫人的精神状况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
“什么意思？”
“顾太太别急，我们不是说江夫人的精神状况有问题，但根据我们的判断，江夫人的精神状况的确不太稳定。
之所以说要进一步确认，是为了弄清楚这种不稳定是不是暂时的，会不会在刺激源消失以后
恢复正常。”
“我明白了。”
“那明天早上，精神科会过来安排一系列检查，因为这些检查最好有亲属陪伴，所以顾太太有空的话，请明天早点来医院。”
“好。”
“还有，今晚上请务必留意江夫人的状况，一旦出现任何异常，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护士站。当然，也请陪护人员小心些。”
“好。”
曦末目送着黄主任和精神科系的医生离开后，重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惊鸿，残雪，你们去走廊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