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姜慧看到陆荏苒莽撞的一口咬下刚出锅的烫包子，感同身受般的把脸皱成了一团包子样，连忙起身，就要回自己摊位那给这孩子拿点凉开水，结果人家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幸福感。

不知道为什么，姜慧突然就有点饿了，明明她早上吃的并不少。

而且，包子破开皮之后，里面馅料的香味便不受拘束的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姜慧的鼻腔，大脑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口腔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分泌唾液，姜慧有些惊讶，又十分期待。

人上了年纪之后，味觉就会开始退化，总觉得吃什么都没滋味，做菜的时候，放料也会越来越豪迈，所以经常会出现老两口吃着挺香，但女儿女婿却一脸痛苦，象征性的吃几口就说饱了，唯有大外孙子一如既往的捧场，面不改色的陪着外祖父母吃到下桌。

包子入口之后也没有让姜慧失望，面皮外层十分劲道，里层浸满了汤汁，口感却依旧清爽，哪怕不考虑味道，单是面皮的口感，就足以给人带来一种信号，美味！这绝对是美味！

味道当然不能不考虑，事实上，这包子馅儿的味道也非常鲜美，看起来是传统东北大肉包子的做法，里面的汤汁却十分饱满，有点像是南方的灌汤包，对于姜慧这种老人来说，咸淡适中，她又特意观察了一下桌对面的小陆同学，看对方的神色，是真的觉得美味，而不是为了捧认识人的场子，硬着头皮演戏。

姜慧突然就想起来一位老友所说的，食物的美味是立体的，充满了层次感，它们的魅力不只是在于简单的调料的轻重，也不只是单纯的色香味三字就可以概括的，举个例子来说，有人可以只用一味盐，一堆柴火，可以烤出四百多一条的小小的烤羊腿，有的人各种大料小料重料下出来的炖肉，40块一碗都有人嫌贵。

有这样手艺的人，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可怜，那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怕是只有五六岁，自家的小孙孙也是这个年纪，连让他洗自己的袜子，都得用零花钱去哄，这小姑娘却要在早上六点钟，跟着不知道是爷爷还是姥爷的摆摊赚钱。

随着包子出锅，总有路过附近的上班族偶尔要上几个包子，再来一杯粥，匆匆忙忙的去赶公车，他们中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并不会太挑剔食物是否美味，只要不是太难吃，只要不是卫生太让人难以忍受，先填饱肚子再说，能在街口买到，又何必浪费工作日早上珍贵的时间往里走呢。

小姑娘就蹲在车斗里，帮客人拿装好的粥，帮忙收钱，看她每一次收钱都要看向老人，老人点头后才会把粥交出去的样子，怕是还没有开蒙吧，自家小孙孙同样的年纪，别说一百以内加减法了，趣味奥数做起来都不费劲。

除了她们两个，倒是没有第三个“堂食”的，自然也不需要小姑娘去从锅里盛粥，她都没有插话的借口。

姜慧端起粥碗，就着碗沿喝了一口，眉毛瞬间就挑了起来，这小米粥也不知道熬了多久，虽然没有有些店里的那种金灿灿的色泽，粥碗上层飘着的那层奶白色的米油，看起来就不是很让人有食欲，但是滋溜一口上层的米汤，胃里仿佛瞬间被最高超的技师抚慰般，舒展开来。

姜慧懒得去要勺子，只用筷子在粥碗里搅了搅，小米粥被搅拌均匀后再喝上一口，给人的又是另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姜慧自以为十分快速的干掉了一个包子，又喝了一口粥，这才理好思绪，看向同桌的小陆同学，这是自己老伴他们学院里很出名的一个学生，自己在早市摆摊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对方，对方每次也都会礼貌和和她打招呼。

但这一眼看的她却是眉头直跳，她吃一个包子的功夫，人家一屉-2个包子已经吃了一半了，虽说这家包子比正常的东北大肉包小上好几圈，那也得有一个瘦小女生的拳头大小，这眨眼的功夫，小陆同学已经夹起了第五个包子。

“……小陆啊，你认识这摊位的人？”

“唔唔，是啊。”陆荏苒小嘴里飞速的咀嚼，咽下这一口后才解释道：“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叫方冉冉，今年六岁了，很可爱对不对，旁边那个是她爷爷，也姓方，他们租了我那街上的一个店面，打算做餐饮，但是估计现在手里钱不多，所以先出来摆摊赚点钱，唉，真是不容易啊。”说罢，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别说，陆荏苒吃东西看起来是真的香，姜慧下意识的夹起了自己盘子里的另一个包子，差点就塞嘴里了，但她还有问题要问呢。

她压低了声音，担心接下来的问题有可能会挑起当事人的伤心：“你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情况吗？年轻人呢？怎么就老人自己带着孩子出来了，这么小的还孩子，和我小孙…呃，就比我小孙孙大一岁，你看那手细细小小的哟，哎？！别动！小朋友！你把勺子放下，烫到你怎么办！”

原来是有在附近摊位买东西的客人，看陆荏苒吃的香，没忍住也过来要了几个包子和粥，本来他是挺犹豫的，早市上的东西都很便宜，店里两块五的大包子，早市只需要一块五，个头个个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大，这个新来的摊位，比人家的小就算了，居然要两块五！

常年在早市解决早餐的人，对这价格的差别心里可是门清，他们和上班族不一样，这一块钱的差异，对他们来说就足够劝退了。

好在这人也是个不差钱的主，摊子上吃饭的两个又都算熟面孔，那个女孩，就是在这个街口，单手迫停了一个即将冲向湖边围栏的幼儿园校车！这位顾客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个场景，并为这件事的传播提供了最重要的证据：那段火爆了安北市人民朋友圈的视频，正是出自他手。

方冉冉有点茫然的抬头看过来，小手攥着白色的，小巧的塑料粥勺，粥碗放在案板上，正一小勺一小勺的盛，站在旁边等着端走的顾客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姜慧这才松了口气，是她想岔了，小女孩被案板困在车里，怎么想也不可能端碗给客人送粥，粥勺也小小的，不至于因为太重而脱手，但那锅盖一掀开，滚烫的热气都喷出来了，这滚烫的粥要是不小心洒在孩子身上，也是要烫出大泡来的！

姜慧是何许人也，常年在阶梯教室给上百人上大课的，独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一出，周围数十米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人家面不改色走过来，夺下小女孩手里的粥勺，唰唰几下就盛满了一碗粥，那顾客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乖巧的主动接过，自去找地方就坐。

方青和：“……？？”

这人是谁？她在干什么？

碍于这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