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森子没有葬礼,有的只是郊区外的一小块墓碑。
有人身穿黑色风衣怀抱一捧白菊花,吸尽最后一口烟,烟灰在半空径直掉落在鞋尖上碎开,一如那日碎花裙子从窗棂坠落化作一摊血红。
天气灰蒙蒙,有些小雨,但又似乎没有,可忽略不计。浓烈的烟雾吐出后被微凉的空气迅速分解为袅袅云雾,不一会儿又消散于雨丝间。
香烟的味道,他很久没有尝过了。这段时间因为不停地抽烟,他的面容有些颓——也有可能是他忘了剃干净新长出来的胡茬。
明森子的墓碑遗照是老照片,也不知道是谁为她拍的,照片里的明森子很年轻,还带有少女纯真的光,留着微微打卷的蓬蓬短发,像洋娃娃一样。
“也许我该猜到,是你寄来的报告书。”
身后响起一道有些闷沉的声音,晏和偏过头,是穆尔。
他将烟头扔在地下,鞋尖踩熄,说:“毕竟是你的外甥女,你有知情权,也总得过来看看。”
“所以你应聘时说的还有个在疗养院的恋人,是她?”穆尔将自己在花店里买的黄鞠放在墓碑前,嗤笑一声。
晏和看了一眼他带来的黄鞠,说:“我们在一起也有五年了。”
“
她跳楼,从第几层跳的?”
“六楼。”
“在此之前精神稳定?”
“你是怀疑她是因为发病才自杀?”
“不然呢?疯子总是不可控的。”
“……”晏和将怀里的白菊放在墓碑前,顺手拈去几根掉落的黄鞠花瓣,说,“那大概出乎你意料,她很平静,监控显示她没有过量举动——事实上,她这三年来很少再发病,她很稳定。”
“……”穆尔凝视着他,不说话。
晏和继续说:“我不清楚她以前是什么模样,我只记得,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很冷静。”
那是一日上午,他因为学校组织的志愿者活动,去了一家精神疗养院做义工。
天很蓝,风很舒服,绿叶沙沙响,扬起的窗帘,他与静坐在床上的明森子视线交汇。
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人,微微蓬松打卷的短发,眉眼如水,指尖乃至掌骨清瘦,捏起黑皮书的一页书角。
“你来啦?”
熟稔的问好,不加掩饰的笑意,相对于外面那些一时稳定一时暴躁的病人,她无疑是吸引人的存在。
他最喜欢下课后,抱起画夹去疗养院看她,他喜欢看见她微微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喜欢她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你来啦?”
。
他只是偶尔一次没有及时过来看她,她便永远消失。
“简历上,你的名字,不是全名,对吗?”穆尔点燃一根烟,理应来说,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不应该吸烟。烟草的味道与他的管家身份相背,会显得他很邋遢,不够整洁沉稳。但气氛烘托到这里,他不得不抽上一支。
晏和:“但平时确实更习惯于用这个名字。”
“西原寺……如果没记错,你姓西原寺,全名是西原寺晏和。”穆尔猛然吐一口烟雾。
晏和:“……”
“怎么说,命运总是出奇地相似,哈哈哈哈。”穆尔笑出声,但又因为抽烟,被反呛一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但他还在笑,笑的力度很大,混着苦涩辛辣的烟草气息,连眼泪都跑出眼角。
“她的母亲,我的姐姐,三春早纪子。”咳嗽渐渐平缓下去,穆尔稍稍仰起头,任由雨丝打在脸庞。
“那是一个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去做的胆小女人,后来嫁给一个叫鹿野东谷的男人,才有了明森子。”
“鹿野东谷,耳熟吗?”穆尔看着他,笑容灿烂。
“那就是你入赘到西原寺家,已经去世的父亲。”
晏和拿起他送来的那一扎黄鞠,没
有震惊,也没有失态。相反,他很平静,对于昔日恋人,本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事实,他接受得仿佛早已知晓。
“可惜,明森子不喜欢黄鞠。”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将黄鞠原路返回到穆尔怀里。
……
alpha军方的追捕速度很快,在躲避第三次大规模追杀后,白玫提出要将组织总部迁移拆散。
温云在这里是突兀的,相对于那些拥有痛苦过往同伴,他很幸运,也是远昭闻名的金丝雀。同伴的目光晦暗不明,有打量,有好奇,有嫉妒,有不屑,有嗤笑,有嘲讽。
更多的是看戏。
白玫没有忽略他,将他带入书房,先是给他倒了一杯热咖啡。
“也许外面的同伴让你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先在这里替他们向你道歉。”
她声音平和,温云看了看杯子里的热咖啡。
当时头脑发热,他不管不顾地跟着61来到了这里,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性质的组织,更不了解这是为了什么而建立的组织。
“我只是想,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温云凝视着热咖啡的中心点,说。
白玫:“现在看到一点了吗?”
温云:“不清楚,但又好像摸到了
一点。”
“留下来吗?”白玫将一碟饼干推到他面前,笑了笑。
温云抿了一口热咖啡,而后道:“毕竟我也无处可去了,不是吗?”
门突然被人敲开,推门而入的是一个beta男性。
“怎么了,斯西汀?”白玫看见是他,问。
温云抬头,看见似曾相识的面孔。
“又见面了。”斯西汀对他露出礼貌的笑容。
温云低下头,不说话。
是那个,在生日宴会上说自己与一个故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奇怪beta。
原来他也是这里的人。
“你们见过?”白玫挑眉。
斯西汀:“先前有个任务,参加宴会的,主角是他。”
“这样子。”白玫给他也倒了一杯热咖啡。
斯西汀接过咖啡,看了看温云,说:“看来是遇到问题了。”
“毕竟是新人,我在想给谁带。”白眉也不回避。
斯西汀:“给黎桥吧。”
“黎桥?为什么?”白玫微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