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秋天快要过去，即将入冬。
白玫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好转——起码不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一如既往地爱待在房间里看书，不怎么出来。
斯西汀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照顾她，无微不至。于是每至傍晚夕阳时分，总会有同伴透过斑驳的彩窗看见他们相互依偎，岁月静好——腿上盖着薄毛毯的白玫低头看着书亦或是下面传递来的纸张，坐在椅子里眉眼微微下敛，斯西汀会在她旁边时刻注意她的状态，还会伸出手来为她拨起微微散落的发丝。
这些天里，白玫的动作越发迟缓了，也频频走神，总会好半天才想起要翻页，动作又比脑子钝慢。
这是一天夜里，黑云无星。白玫突然想要喝一杯热可可，将斯西汀打发出去。斯西汀动作很快，端着热可可进来。白玫接过热可可，香味氤氲下，她说：“今天我感觉好多了，你先回去吧。”
“……”斯西汀不动，仍旧固执地沉默着待在她身旁。
白玫也不急，她缓缓地喝完斯西汀端来的半杯热可可。喝完后将杯子推给斯西汀，她道：“回去吧。”
斯西汀这才拿起杯子，起身离开。
夜深了，白玫的房
间内还亮着昏暗的灯，不知道在干什么。洗完杯子的斯西汀在外面踌躇将近两个小时，到底是有点担心，他抬起步伐，向着白玫的房间去，准备看一看。
在白玫关闭的房门前，他敲了敲，往里面叫了一声：“还好吗？”
没有应答。
房间门没锁，他叫了几次也没听见白玫的回答，转而拧开门锁——灯还亮着，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声音不大，慢悠悠地。
白玫没有在床上，床铺一片整齐，没有人躺过睡下的痕迹。斯西汀看了看，微皱起眉头。他转而去台灯那边，稍微扭动一下台灯座，房间霎时明亮许多。
墙壁上是一些照片，都是合照。斯西汀走入平时白玫待的地方——一扇彩色玻璃窗前，在这里，他终于看见了在椅子上睡着的白玫。
“白玫？”斯西汀靠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玫没有和往时一样，现在的她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这看上去有些奇怪——白玫一向警惕，哪怕是现在病化缠身，导致动作迟缓。然而睡着后，这种警惕依旧存在，会让她睡得极浅。
突然。
斯西汀看到了她抱入怀里的一本绿皮书，那是他们以前在风俗
街见面时，他带给白玫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候的白玫还是男性模样，珍而重之地将书本抱入怀里，笑着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这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却让斯西汀登时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
与此同时，格林与黎桥那边。
“发生了什么？”黎桥瞥了一眼本来在阳台处悠哉悠哉剥着坚果壳的格林，在接到某一条讯息后突然起身，匆匆忙忙地要出门。
格林披上大衣，道：“白玫好像不行了。”
“意料之中。”黎桥对此俨然镇定自若，似乎这个他早有预料。他与白玫没有多深交情，说是属从关系，倒不如说他与格林。
“先去看一看。”
……
当黎桥与格林到白玫房间时，白玫已经被医生抢救一个小时。
斯西汀在房门外沉默不言，他在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烟草味将他裹挟，烟灰与烟头落了一地。闻讯而来的柏西也不，只是存在感低，没有引起格林的注意。
“现在是什么情况？”格林道。
斯西汀这才有了动作，声音低哑：“她隐瞒了很久，以前参与太多次辐射研究的后果跟病化一起上来了，身体已经极限，多多少少开始出
现器官衰竭迹象。”
格林闻言不出声。
他身后的黎桥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换句话说，他甚至还有些愉悦。
有一瞬间让在斯西汀背后的柏西隐隐觉得浑身发凉。
医生从房间出来，匆匆摘下口罩，朝他们微微鞠一躬，道：“很遗憾。”
……
斯西汀进入房间，这时候的白玫比起先前还要虚弱，她终于有了要离开这里的迹象，目前处于弥留之际。
“……”斯西汀半跪在她的榻边，握住她的手，默不作声。
白玫后知后觉地感到他来了，气若游丝：“我先走一步了。”
“你不会孤单的。”斯西汀紧了紧她插着针的手。
白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扯起唇角笑了笑，说：“帮我，把柏西，叫进来……”
在门外一直等候的柏西终于进来，进来时，格林终于留意到了他。
柏西进入房间后一眼便寻到床榻上的白玫，斯西汀稍稍离开，给他们留下些许空间。
柏西知道白玫要说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
外面似乎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灯朽雨枯，窗外吞明之下，柏西缓缓退出房间，白玫看着斯西汀，笑了。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
。
那就让他以干净的身躯再去认识这个男人吧。
……
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斯西汀维持着半跪在她身旁的动作，有点木楞。格林看出他情况似乎不对，先关上了门。
柏西看了看格林，以及格林身后的黎桥，黎桥依旧是神色淡淡，无动于衷。
他知道白玫给他的最后一眼是同时看向他与门外的，似乎夹杂着什么，复杂又破碎。更多的，柏西脑海里是那天他们说的话。
楼道间冷白的光打在衣服上，房间里安插在白玫体内的身体检测器后知后觉地发出刺耳警报。
“出乎意料。”格林冲他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柏西扫了他一眼，白玫看着他和门外的目光，以及他无数次看见亦或是梦见同伴们遇难亦或是被抓会工厂等待处决时破碎的目光，这些交织在一起，紧密地把他整个人网罗起来。
有点透不过气。
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对格林回以一笑，随后再次拧开房门，进入房间。
……
另一边，温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叫鹿野明森子。”唐弘野语气淡然地与他说起他的那位师娘，“管家的外甥女。